苏婉晴这话砸在地上,硬邦邦的,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门口那些看热闹的婆娘们一下子哑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的鄙夷褪了点,换上了探究和怀疑。
是啊,这苏家丫头平时闷屁都放不出一个,今天咋这么厉害?
句句都问到点子上。
那被子确实又湿又臭,这两人衣服也确实穿得整齐。
那姘头兜里比脸还干净,五毛钱都摸不出来,更别说五块了。
柳如烟咋就能精准找到这犄角旮旯?
李春花这当后娘的,哭丧哭得也太起劲了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闺女偷人似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李春花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这死丫头怎么突然开窍了?
句句往要害上捅!
她可不能让她再搅和下去!
李春花一***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开始干嚎:“哎呦我的老天爷啊!
没天理了啊!
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敢顶嘴攀咬长辈了啊!
我这后娘难做啊!
管严了说你苛待,不管出了这事又怪我!
我不活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偷偷给那个猥琐男人使眼色。
那男人接收到信号,把心一横,梗着脖子叫道:“谁、谁说我没拿钱!
那五块钱我藏起来了!
怕弄丢不行啊?
就是你勾引我的!
你说赵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就喜欢我这样的!”
这话粗俗不堪,门口的几个小媳妇都红了脸,啐了一口。
赵晟的脸更是绿得发黑,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侮辱?
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苏婉晴!”
赵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个***!”
柳如烟赶紧扶住赵晟的胳膊,柔声劝道:“赵晟哥,你别气坏了身子,为这种人不值得……”她看向苏婉晴,眼神里带着责备和失望,“婉晴,你太让我们寒心了,事到如今,承认错误就那么难吗?”
苏婉晴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头顶冒。
不是她的情绪,是原主残留的绝望和不甘在沸腾。
这帮人,黑白颠倒,仗着人多,就要把屎盆子扣死在她头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脑袋还在突突地疼,更多的记忆碎片涌上来,混乱,破碎,却带着锥心的痛楚。
她看到原主躲在门后,听见李春花和柳如烟笑着说给她找了门好亲事,说赵家多么有钱有势。
她看到原主羞涩地期待着订婚日。
然后记忆变得模糊,好像是喝了柳如烟递过来的一杯水,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个破地方,身边躺了个陌生男人,紧接着就被捉奸在床。
好一出精心策划的好戏!
苏婉晴目光扫过眼前这三个人。
李春花,柳如烟,赵晟。
一个个道貌岸然,心肠却比毒蛇还毒!
为了退婚,为了败坏她的名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退婚就退婚,原主或许还看不上这个渣男。
但用这种恶毒的方式,是要逼死她!
记忆里,原主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下场凄惨无比。
苏婉晴胸口堵得厉害,那股不属于她的悲愤几乎要冲破胸膛。
不行!
她不能认!
她既然来了,就绝不能再走原主的老路!
你们想玩是吧?
姑奶奶陪你们玩到底!
苏婉晴眼神一厉,猛地抬手,指向那个还在叫嚣的男人。
“你说我勾引你?
说赵晟不行?”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尖锐。
“好啊!
那你说说,我身上有什么记号?
我左边***蛋上有颗红痣,你说不说得出来?”
那男人一下子卡了壳,张着嘴,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他哪知道这个啊!
李春花只让他到时候一口咬死就行,没给这么多细节啊!
门口的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这问题可太刁钻了!
但也确实是个证明的好办法。
要是真有一腿,这种私密记号总该知道吧?
李春花也傻眼了,这死丫头怎么连这种话都敢往外说?
还要不要脸了!
她赶紧给那男人使眼色,让他随便编一个。
那男人接收到暗示,心一横,胡乱喊道:“有!
怎么没有!
就在……就在右边腰上!
对!
腰上有块疤!”
苏婉晴嗤笑一声,声音极大,充满了嘲讽。
“放你娘的狗屁!”
她环视众人,大声道:“大家伙都听听!
我身上干干净净,什么红痣疤痕都没有!
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人群再次哗然。
这谎话编得也太没水平了!
连记号都能说错边儿!
赵晟和柳如烟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偏离他们预设的轨道了。
苏婉晴乘胜追击,不再看那个废物男人,转而盯向柳如烟。
“我的好闺蜜,你口口声声说担心我,跟着我来这儿的。”
柳如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装镇定:“是、是啊……那好,”苏婉晴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你说说,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出来的?
你跟我一路,总该看见我裤衩晾在窗外还没收吧?
你说!
是什么颜色!”
柳如烟彻底懵了。
她哪知道苏婉晴穿什么颜色的裤衩?
她今天压根就没去过苏家!
她是首接来这儿的!
这问题比刚才那个还刁钻还丢人!
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讨论这个?
柳如烟脸颊涨得通红,又羞又气,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只会跺脚:“你、你***!
这种话也问得出口!”
“我问不出口?
你们把偷人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的时候就问得出口了?”
苏婉晴厉声反驳,“让你证明我的清白,你就说我***?
柳如烟,你安的什么心!”
这话太有道理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点头。
是啊,你都咬定人家偷人了,人家证明给你看,你还嫌难听?
这柳家姑娘的表现,确实有点不对劲啊。
眼看柳如烟也败下阵来,李春花急得汗都出来了。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尖声道:“够了!
苏婉晴!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转移话题!
事实就是事实!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是铁证!
说破大天去也没用!”
她伸手就要去拉扯苏婉晴:“走!
跟我回去!
看我不让你爹打死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苏婉晴现在浑身光溜溜,就一件肚兜,怎么可能让她碰到。
她猛地往后一退,眼神冷得吓人。
“别碰我!”
李春花被她那眼神吓得手一缩,随即更加恼怒:“你还反了天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首没怎么说话,缩在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术士,可能是太紧张,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墙角一个破瓦罐。
哐当一声。
一个小布包从他那宽大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散开,几块亮闪闪的银元滚落在地上。
足足有五块!
空气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几块银元上。
刚才那姘头不是说钱藏起来了吗?
怎么藏在术士的袖子里?
苏婉晴眼睛猛地一亮!
机会来了!
她指着那银元,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钱?
这不是钱吗?
五块大洋!
一分不少!”
她目光如刀,射向那脸色煞白的术士,又扫过李春花和柳如烟。
“真是奇了怪了!
这大师袖子里怎么恰好就藏着五块钱?
难不成这姘头把钱藏你那儿了?”
“还是说……”苏婉晴故意拉长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对方心上。
“这钱根本就是你们给他的!
让他来演这出戏,陷害我的酬劳!”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李春花和柳如烟魂飞魄散!
赵晟也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柳如烟和李春花。
他虽然参与其中,但具体细节李春花没告诉他,只让他关键时刻出现退婚就行。
难道……这真是她们买通人做的局?
门口的人群彻底沸腾了!
“哎呦喂!
还有这出呢?”
“银元都掉出来了!
这可真是铁证啊!”
“怪不得那姘头拿不出钱,原来在术士这儿!”
“天哪!
这后娘和闺蜜心也太黑了吧!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舆论的风向瞬间逆转。
所有的怀疑和指责,如同潮水般涌向李春花、柳如烟和那个术士。
李春花脸白得像纸,腿一软,差点又坐地上去。
柳如烟更是摇摇欲坠,全靠抓着赵晟的胳膊才站稳。
那术士手忙脚乱地想捡起银元,却被旁边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娘一脚踩住了手。
“哎呦,大师,这钱可不能乱捡,得说说清楚来历啊!”
术士疼得龇牙咧嘴,话都说不出来。
苏婉晴看着她们慌乱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
但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更多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碎片。
而是完整的、属于另一个“苏婉晴”的、悲惨的一生!
被退婚,名声尽毁。
被家族唾弃,被父亲厌弃。
被李春花随便嫁给一个老鳏夫换彩礼。
被虐待,被转卖,最后被卖进深山里……铁链锁住脖子,像狗一样被圈养。
给一家子老光棍当共妻,当生育工具。
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身体垮掉,精神崩溃。
最后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尸体像破布一样被扔在山沟里……绝望!
痛苦!
不甘!
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瞬间将苏婉晴淹没。
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另一世!
是原主重生后,因为无法承受那可怕的未来而选择放弃,让她这个异世魂魄顶替而来的记忆!
苏婉晴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不愿意重来一次。
那样的命运,比立刻死了还要可怕千百倍!
巨大的恐惧和原主的悲鸣在她身体里冲撞。
她必须改变这一切!
立刻!
马上!
她不能再和这些人纠缠下去!
她要彻底摆脱他们!
离开这个吸血的苏家!
苏婉晴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那可怕的记忆而布满血丝,看起来有些骇人。
她不再看那些乱糟糟的人群,首接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赵晟。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赵晟!”
“这婚,必须退!”
“但不是你退我,而是我苏婉晴,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