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失魂落魄地回到赵府时,己是黄昏。
她走进内室,看见赵士程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本书,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碗温好的汤药——和往常一样,他总是会等她回来,为她温着药。
“回来了。”
赵士程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襦裙上——裙摆沾了泥点,胳膊上还有一块淡淡的淤青,显然是受了委屈。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药膏:“先把药膏涂上吧,别留了疤。”
唐婉看着赵士程温和的眼神,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知道,他肯定己经听说了别院被拆的事——赵府的管家消息灵通,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住。
可他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为她准备药膏和汤药,这份体谅,让她心里既温暖又愧疚。
赵士程拿起药膏,轻轻涂在唐婉胳膊的淤青上。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
“今日风大,城外怕是不好走。”
他轻声说,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唐婉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赵郎,对不起,我……不用说对不起。”
赵士程打断她,拿起桌上的汤药,递到她手里,“我知道你心里苦,若是想找人说话,我随时都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看见那支素银簪有些歪斜,便伸手替她扶正,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唐婉接过汤药,一口一口地喝着。
药味很苦,却比不过她心里的涩。
她想起在别院被拆时,陆游挡在她身前的模样,想起陆母愤怒的眼神,想起那支被她塞进陆游手里的银钗,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既辜负了陆游的深情,又对不起赵士程的温柔。
夜里,唐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听见外间传来轻微的翻书声,知道赵士程还没睡。
她起身走到门口,看见赵士程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的不是书,而是一张纸——纸上是她前些日子写的词,字迹娟秀,写的是“银钗冷,枕畔孤灯影。
月下谁听,旧梦轻声省”。
“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唐婉站在门口,声音带着颤抖。
赵士程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我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不会逼你忘记。”
他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一个锦盒里,“你的词写得很好,该好好收着。”
唐婉看着赵士程的举动,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赵郎,我以后……不会再去见他了。”
赵士程抬起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你不用为了我做决定,跟着自己的心就好。
若是你想散散心,我可以陪你去沈园,那里的桃花快开了。”
唐婉点点头,靠在赵士程的肩上。
她知道,赵士程的温柔不是一时的,而是真正的体谅。
从那天起,她把那支银钗的事压在心底,不再去想城外的别院,只是偶尔在夜里,会对着月光,想起那个拿着银钗的少年——只是这份念想,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