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林野在便利店的班值得像一个游魂。
收银找零时递错钞票，整理货架时碰倒了饮料瓶，就连店长交代的补货清单，他都反复看了三遍才勉强记下。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公园里的画面——那鬼魅般的身影，那沉闷的撞击声，还有那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泛着淡白光芒的拳头。
“喂，林野，你没事吧？”
同班的同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问道，“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事，可能就是有点没睡好。”
林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搪塞过去。
他总不能说，自己可能撞见了现实版的超人打架吧？
说出来谁会信？
连他自己都还在怀疑。
下班时，雨己经停了。
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霓虹灯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和城市废气混合的复杂气味。
林野没有首接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再次绕到了那个老城区公园的外围。
他站在公园的铁栅栏外，远远望着那片废弃健身区。
黑夜中，那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寂静无声。
水泥桩上的裂痕，在远处街灯微弱的光线下，只是一个看不清的阴影。
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昨晚的一切，更像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心底那份悸动与不安，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像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埋在了深处。
---第二天在学校，林野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
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复杂的公式，他却盯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同学出神。
阳光很好，将塑胶跑道晒得有些反光。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普通。
与昨晚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格格不入。
“林野，林野！”
同桌苏晓用笔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提醒。
林野猛地回神，发现数学老师正皱着眉看他。
“林野，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他慌忙站起来，看着黑板上如同天书般的符号，脑子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苏晓悄悄把写了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往他这边推了推，他才结结巴巴地蒙混过关。
“谢谢你啊，苏晓。”
下课铃响，林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不客气，”苏晓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仔细看了看林野，“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脸色一首不太好。
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
苏晓是班里少数知道林野家庭情况的人。
林野的母亲常年卧病在床，需要定期服药和检查，家庭的重担很大一部分落在了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肩上。
“老样子，还好。”
林野避重就轻，“可能就是打工有点晚，没休息好。”
他不想多说，更不想把昨晚那无法解释的经历告诉任何人，包括苏晓。
那只会让关心他的人徒增担忧。
然而，就在他收拾书本，准备去下一节课的教室时，视线无意间扫过正在低头整理笔记的苏晓。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在窗外明媚阳光的映衬下，他似乎看到……苏晓的身体内部，隐隐有数道极其微弱的、如同发丝般的红色线条，正以一种缓慢而玄奥的轨迹流动着。
那红色很淡，淡得像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烛火，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视觉里。
林野猛地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
什么都没有了。
苏晓还是那个苏晓，穿着干净的校服，脖颈纤细白皙，一切正常。
又是幻觉？
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一阵轻微的眩晕和疲惫袭来。
最近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不仅出现幻视，连精力都开始跟不上了？
“怎么了？”
苏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奇怪的动作。
“没什么，”林野放下手，扯出一个笑容，“可能……真的有点缺觉。
走吧，下节是体育课。”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背上书包，和苏晓一起走出教室。
操场上喧闹的人声和温暖的阳光，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但那份对自身状态的疑虑，以及对昨晚所见真实性的拷问，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了心底。
也许，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体育课的内容是耐力跑测试。
站在起跑线上，林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抛开。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听着体育老师吹响哨音。
他随着人群冲了出去，一开始还能保持在中游。
但跑了不到一圈，他就感到不对劲。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发闷，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眼前的景物开始微微晃动、旋转。
那种疲惫感来得迅猛而诡异，远超他平时的体能极限。
耳边同学们的加油声、脚步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林野！
你没事吧？”
他好像听到苏晓在远处焦急地喊了一声。
下一秒，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空气中，有无数的、细微的、五颜六色的光点，正欢快地围绕着自己飞舞。
然后，他重重地栽倒在塑胶跑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