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风雪来临的时候,林辰正把一枚星芒形状的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那是观测站穹顶之下,编号为K-789的恒星,是他发现的,也是他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回去结婚,昭昭。”他吻着我的手指,
眼里的光比身后的星河还要璀璨,“到时候,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全宇宙最亮的那颗星,也是我唯一的星。”我笑着点头,靠在他怀里,
听着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心里却一片安宁。这里是海拔五千六百米的雪山之巅,
世界尽头的天文台。我们是这里仅有的驻守者,也是彼此世界的唯一。三年的驻守期,
只剩下最后一周。我们一起看过几百次日出,记录了上千组枯燥的数据,
也曾在星河倒悬的夜晚,规划着下山之后,要养一只猫,种一院子的向日葵,
生一个像我一样眼睛亮,像他一样鼻梁挺的小孩。他说,我们的爱情,是经过了极境考验的,
坚不可摧。我曾深信不疑。直到三天后,那场被命名为“死神”的世纪暴风雪,
彻底封锁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主电力系统过载,已自动切断!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凌晨四点的寂静。我跟林辰从床上弹起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
就冲进了主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世界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白,
雪粒子疯狂地砸在防弹玻璃上,发出嘶嘶的咆셔声,
像是无数条毒蛇在觊觎着我们这方寸之地的温暖。屏幕上,代表着生命线的绿色电网,
熄灭了百分之九十。“启动备用发电机!”林辰的声音还算镇定。我十指如飞,
在键盘上敲下一连串指令。备用系统嗡嗡启动,室内几盏应急灯亮起,驱散了部分黑暗,
却驱不散我们心头的寒意。“备用柴油只够撑七十二小时。”我看着能源储备表,
声音有些发干。林辰眉头紧锁,抓起卫星电话,里面只有一片嘈杂的“滋滋”声。
“通信被切断了,暴风雪的强度超过了预估,磁场被严重干扰。”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意味着,在燃油耗尽之前,我们无法求救。而这场暴风雪,天气预报说会持续至少一周。
“别怕。”林辰走过来,把我揽进怀里,“我们是科学家,昭昭。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计算好能源配给,我们能撑到救援来的那一天。”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我点了点头,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设备,
只保留了主控室的维生系统和最低限度的供暖。天文台瞬间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窗外风雪的咆哮和我们彼此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第一天,
我们靠着储备的压缩饼干和纯净水度日,互相讲着冷笑话,假装这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探险。
第二天,室内的温度降到了零下五度。我们把所有的被子和衣物都搬到了主控室,裹在一起,
依然冻得瑟瑟发抖。林辰开始频繁地看向他那排宝贝服务器。
那里储存着他三年来所有的观测数据,是他冲击天文学界最高奖项“星尘奖”的全部希望。
“服务器的恒温系统不能断,”他喃喃自语,“这些数据太珍贵了,
一点点温度波动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坏。”我握住他冰冷的手:“我知道,
但现在我们的命更重要。”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陌生。
第三天,也就是备用能源即将耗尽的最后二十四小时,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备用发电机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后,彻底熄火了。主控室的应急灯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
世界,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与冰冷。2“别动!”林辰在我身边低吼一声,打开了手电。
那束微弱的光,像是汪洋中的一叶孤舟。“我去看看。”我比他更熟悉这里的线路结构,
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寒冷和饥饿,一阵头晕目眩。“我跟你一起去。”他扶住我。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能源室,刺骨的寒风从每一条门缝里钻进来,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检查结果令人绝望——发电机的一个核心部件因为超负荷运转和低温,彻底烧毁了。
我们没有备用零件,更没有修复的可能。“完了。”林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电的光照着他惨白的脸,那张我曾觉得无比英俊的脸,此刻写满了绝望。“不,还没完。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们还有最后一道保障,UPS不间断电源。
它能给应急求生信标供电,只要启动信标,救援队就能在任何天气下定位我们。
”这是天文台设计的最后一道生命防线。那台UPS的电量很小,是独立供电,
只为一个功能服务——求救。林辰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光:“对!UPS!快!
”我们立刻回到主控室,我掀开地板下一块伪装盖板,露出了那台红色的UPS主机。
它的指示灯是绿色的,意味着电量完好。我正要去连接信标的线路,
林辰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等等。”他的声音很嘶哑,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
捏得我手腕生疼。“等什么?再等下去我们就冻死了!”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越过我,
死死地盯着角落里那几台已经停止运转的服务器,眼神狂热得让我害怕。“昭昭,
这台UPS的电量,能让服务器阵列运行多久?”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室外的冰雪还要冷。“林辰,你疯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我没疯!”他激动地反驳,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那些数据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是我的全部心血!是星尘奖!
是人类天文学的巨大突破!如果它们因为低温损坏了,我这辈子都完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你的数据,比我们的命还重要?
”我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都在发抖。“不,不是……”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语气软了下来,试图抱住我,“昭昭,你听我说。救援队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知道我们失联了。我们只要再撑一撑,一定能等到他们。但是数据等不了,
这零下二十度的低温,最多十二个小时,硬盘就会彻底报废。”“撑?我们拿什么撑?
”我甩开他的手,觉得无比可笑,“没有暖气,没有食物,我们连十二个小时都撑不到!
林辰,你醒醒!那是你的数据,不是你的命!”“那就是我的命!”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手电的光在他手里疯狂晃动,照得他面目猙狞,“没有了这些,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三年的相濡以沫,海誓山盟,
原来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奖项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原来,
我只是他伟大梦想的点缀。他的世界里,那冰冷的数据永远排在第一位。而我,
这个活生生的人,随时可以为了他的“伟大事业”而被牺牲。3“林辰,你看着我。
”我抹掉眼泪,声音冷得像冰,“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A,启动求生信标,
我们都有可能活下去。B,给你的服务器供电,我们一起在这里冻死,
给你那些伟大的数据陪葬。你选。”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黑暗中,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头被困的野兽。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时间仿佛凝固了。
主控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我的四肢已经开始麻木。我知道,再不做决定,就真的来不及了。
“昭昭,”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和蛊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天文馆,我指着猎户座的参宿四对你说,总有一天,
我会找到一颗比它更亮的星,用你的名字命名。我做到了,不是吗?”我没有说话,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我们的爱情,不就是建立在对星空的共同梦想之上吗?”他走近一步,
试图握住我的手,“现在,我们的梦想结晶就在那里!只要保护好它,
就算……就算我们真的出了意外,我们的名字也会被永远铭记。后人会说,
有一对伟大的情侣科学家,为了保护人类的宝贵知识,牺牲在了雪山之巅。我们的故事,
会成为传奇,昭昭,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浪漫?我听着他描绘的这幅“传奇”画卷,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不是在跟我商量,他是在给我洗脑。他想拉着我,
心甘情愿地陪他去死,去成就他那可悲又可笑的虚荣心。用我的命,
去给他镀一层金光闪闪的“传奇”外壳。“所以,你是选B了?”我平静地问。他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我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昭昭,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这是一个信念问题。
”他还在试图说服我,“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之间的爱。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奇迹。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收回了准备连接信标线路的手。看到我的动作,
林辰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以为他说服我了。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会为了他的梦想,无条件付出一切的傻姑娘。“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他上前一步,想拥抱我,被我侧身躲开了。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没有理他,而是转身,
默默地走向那排冰冷的服务器。我太了解这套系统了,每一个接口,每一条线路,
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蹲下身,开始操作。林辰以为我在帮他连接服务器,站在我身后,
用一种近乎虔M的语气说:“小心点,昭昭,特别是3号机柜,
那里面是核心数据……”我没说话,手指在冰冷的线缆中穿梭。很快,
我找到了服务器阵列的主电源线,又找到了UPS的输出接口。在林辰期待的目光中,
我拿起了那两根线。然后,我当着他的面,将UPS的输出线,稳稳地,
***了应急求生信标的电源接口。“嘀——”一声清脆的轻响,信标的指示灯亮了。
一束代表着生命和希望的红色信号,开始以固定的频率,向着无尽的苍穹发送我们的坐标。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4auto_continue is working.4“你干了什么!
”林辰的怒吼几乎要掀翻整个主控室的屋顶。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猛地冲过来,
一把将我推开。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金属机柜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手忙脚乱地去拔那根线。“没用的。”我靠着机柜,冷冷地看着他,
“信标一旦启动,除非从总控中心解除,否则会一直发送信号直到电量耗尽。
这是为了防止求救人员在胁迫下中断信号。”他的动作停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
像一尊瞬间被冰封的雕像。他缓缓地转过身,手电的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那张脸上,
温柔和爱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扭曲的、狰狞的恨意。“为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周昭昭,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
”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死寂的主控室里回荡,显得无比诡异,“林辰,该问为什么的人是我!
你为了你那些狗屁数据,想拉着我一起去死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要背叛我?
背叛我们曾经许下的,要一起活下去的诺言?”“那不一样!”他咆哮道,“那是事业!
是理想!是比生命更伟的东西!”“那是你的理想,不是我的!”我撑着墙站直身体,
与他对视,一步不退,“我的理想很简单,就是好好活着!和你,和我们的猫,
在我们那个有向日葵的小院子里,好好活着!但是你,亲手毁了它!”“你根本不懂我!
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毁了我的全部!”“对,
我就是自私。”我平静地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余温也彻底散尽,
“在你选择用我的命去换你的‘传奇’时,我就决定了,我只会为自己活下去。
”我的平静彻底激怒了他。他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死死地按在墙上。
“我毁了你!我现在就毁了你!”他双目赤红,力气大得惊人。窒息感瞬间包裹了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挣扎,用指甲去抓他的手。可男女力量的悬殊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