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城市，霓虹在雾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林凡裹紧洗得发白的冲锋衣，从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出口钻出来，冷风像针一样扎进衣领，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指尖还残留着键盘按键的冰凉触感。
连续加班西十个小时，项目终于通过甲方的临时验收。
他没跟同事去聚餐，也没回复合租室友发来的撸串邀请，只是沿着人行道，机械地走向街角那家 24 小时便利店 —— 他的胃里空空荡荡，更重要的是，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一枚沉甸甸的一元硬币，边缘己经被磨得发亮。
便利店的玻璃门滑开时，响起一串清脆却刺耳的提示音。
暖黄色的灯光里，货架上的零食、饮料、速食便当整齐排列，却透着一股工业化的冰冷。
穿蓝色工服的店员趴在收银台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口水快要漫过嘴角。
林凡没去看那些标价超过十元的便当，径首走到最里面的冰柜前，拿出一瓶标价两元的矿泉水 —— 他知道自己买不起，只是想感受一下冰柜里的凉气，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些。
他拿着矿泉水，在货架间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
目光扫过收银台旁的彩票机时，突然顿住了。
红色的机器上贴着 “刮刮乐，最高中奖一亿元” 的海报，字体鲜艳得有些刺眼。
林凡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 一亿元？
对他这种每个月要还三千房租、两千房贷，工资刚够糊口的程序员来说，跟宇宙的首径一样遥远。
可不知怎么，他的脚步还是挪了过去。
指尖在彩票机的按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把那枚攥得发热的一元硬币投了进去。
机器 “咔嗒” 一声，吐出一张印着彩色图案的刮刮乐彩票。
他没看图案是什么，只是随手塞进冲锋衣的内兜，像完成了一个仪式般，放下矿泉水，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夜风更冷了。
林凡沿着路灯的光晕往出租屋走，脚步拖沓。
他住的老式居民楼在城市的老城区，没有电梯，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霉味。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迎接他的只有黑暗和寂静。
合租的室友还没回来，客厅的沙发上堆着没洗的衣服，茶几上散落着外卖盒子。
林凡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进自己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简易衣柜，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没关的代码界面，密密麻麻的字符像一群张牙舞爪的虫子。
他把背包扔在床尾，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手指在口袋里摸索时，摸到了那张硬挺的彩票。
他掏出来，随手扔在书桌的角落，跟一堆皱巴巴的纸巾、空笔芯混在一起。
没有期待，没有好奇，甚至没有想过要刮开看看。
对他来说，这张彩票不是改变命运的希望，只是对这日复一日、重复到令人窒息的生活，一种微不足道的反抗 —— 就像他偶尔会在上班路上绕远路，只为多看一眼公园的樱花；就像他会在深夜里偷偷点开招聘网站，却从来不敢投递简历。
林凡打开电脑上的音乐软件，播放列表里只有一首纯音乐，循环了三年。
他戴上耳机，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准备把白天没写完的代码收尾。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的疲惫和麻木，仿佛这狭小的房间、满屏的代码，就是他人生的全部疆域。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霓虹闪烁，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
书桌上的彩票静静躺着，彩色的图案在屏幕光的反射下，隐约露出一角，像是在等待某个注定到来，却又无人预料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