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考试结束的***响起时,我心里估算了一下,作文发挥得不错,130分应该稳了。
我叫林默,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高考。可我没想到,
当我满怀憧憬地走出考场大门时,迎接我的不是我妈陈淑的拥抱,
而是一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以及警戒线内,那张盖在担架上、刺眼到灼伤我灵魂的白布。
六月的天,滚烫的风,吹在我身上,却冷得像冰。周围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钢针,
扎进我的耳朵。“天呐,太惨了,就在考场门口!”“为了孩子高考,
当妈的真是拿命在拼啊。”“那个女的太狠了,直接一刀捅在心脏上,
当场就不行了……”我拨开人群,像一具被抽掉魂魄的木偶,一步步走向那张白布。
一个警察拦住了我,他看着我校服上的考生编号,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孩子,别过去,
你……”我没有听他说话。我的眼里,
只有那张白布下隐约可见的、我妈今天早上特意为我穿上的那件红色旗袍的一角。她说,
红色吉利,寓意着“开门红”。可现在,那红色,是被血浸透的。我爸林卫国被人搀扶着,
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反复念叨着:“阿淑,我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你……”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廉价连衣裙、妆容哭花的女人,她就是张翠花,
我爸养在外面的小三。她的手上,还残留着血迹,正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锁着。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只有一种怨毒和快意。我全都明白了。今天早上,
我妈笑着送我进考场,她说她会在外面一直等我。她说,无论如何,
都不能让那些腌臢的人和事,影响到我人生最重要的考试。所以,她用自己的身体,
拦住了前来挑衅的张翠花。她用自己的命,为我守住了考场最后的安宁。我走到担架前,
缓缓地蹲下。我的手颤抖着,伸向那张白布。“孩子!别!”警察再次阻止。我没有理他,
轻轻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那是我妈的脸,那张我看了十八年的、无比熟悉的脸。
她的眼睛还圆睁着,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对我的担忧。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嘴角却还挂着早上送我进考场时那抹温柔的、鼓励的微笑。只是,那微笑,永远地凝固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爆。我没有哭,没有喊,
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
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对着旁边的警察说了一句:“叔叔,
我下午还要考数学。”说完,我重新盖上白布,站起身,转身走回了考场。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包括我爸,包括那个杀人凶手张翠花。我能感觉到,
张翠花那怨毒的目光,在我背后,变成了一种夹杂着震惊和恐惧的审视。她不懂。
一个连母亲的惨死都能无动于衷的人,不是冷静,而是他的心,在那一刻,
已经跟着那把捅进母亲身体的水果刀,一起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名叫林默的,
复仇的怪物。下午的数学考场,我下笔如有神。那些复杂的函数和几何图形,在我眼里,
都变成了一张张清晰的、通往复仇之路的地图。我的人生,从这一天起,只剩下一个目标。
2我妈的葬礼,办得仓促而压抑。灵堂设在殡仪馆最小的一个告别厅里,
来吊唁的亲戚朋友们,脸上都带着一种掺杂了同情、惋惜和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瓷娃娃。我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
捧着我妈的黑白遗像,跪在蒲团上,一言不发。遗像上的她,笑得还那么温柔,
仿佛只是睡着了。可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在我熬夜刷题时,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宵夜了。
我爸林卫国跪在我旁边,眼睛红肿,憔悴不堪。
他不停地跟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诉说着自己的悲痛和悔恨,
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情的男人。可我只觉得恶心。如果他真的爱我妈,
又怎么会在外面养了张翠花五年?如果他真的有悔恨,又怎么会在我妈的尸骨未寒之时,
就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为那个杀人凶手脱罪?“小默,节哀顺变。”大姨走过来,
摸了摸我的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你妈这一辈子,太苦了……”我点了点头,
依旧没有说话。葬礼的***,在张翠花的哥哥,张虎,带着几个人闯进来时爆发了。
张虎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手臂上纹着过肩龙,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他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哭什么哭!人都死了,还不是你们逼的!我妹说了,
是陈淑那个***先动的手,我妹那是正当防卫!”“你放屁!”我舅舅当场就怒了,
冲上去就要跟他理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还敢来这里撒野!”“怎么?想打架啊?
”张虎一把推开我舅舅,指着灵堂里所有的人,嚣张地骂道,“我告诉你们,我妹说了,
她是被逼的!是***误杀!你们谁他妈再敢说一个字,我弄死你们!
”亲戚们都被他的气焰吓住了,敢怒不敢言。就在这时,我爸林卫国,竟然站了起来,
拦在了张虎和我舅舅中间。“大家冷静点,冷静点,”他陪着笑脸,对我舅舅说,“大哥,
你消消气,这件事警察会调查清楚的。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然后,他又转身,对着张虎,
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虎哥,你放心,我……我已经给翠花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
这件事,肯定……肯定会有个好结果的。”我舅舅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爸,
气得浑身发抖:“林卫国!你……***还是不是人!你老婆的尸体还在这里躺着,
你竟然帮着杀人凶手说话!”我爸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但还是强撑着说:“我这是为了……为了让事情能和平解决。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对小默影响也不好……”我静静地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中一片冰冷。他不是怕影响我。
他是怕影响到他自己,影响到他的公司,影响到他和张翠花那个肮脏的新家。
张虎见我爸服软,更加得意,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小子,看你还算个读书的料,哥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别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你爸都想通了,你呢?”我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嚣张”和“愚蠢”的脸。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我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张虎被我看得有些发毛,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看什么看!小兔崽子!走了!”一场闹剧,
就这么收场了。葬礼结束后,我捧着我妈的骨灰盒,走出了殡仪馆。阳光很刺眼,
我眯起了眼睛。我爸走过来,想从我手里接过骨灰盒:“小默,爸来拿吧。”我侧身躲开了。
这是我妈火化后,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妈。”他的脸,
瞬间涨成了猪肝色。3一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了。712分。这个分数,
足以让我踏进清华或北大的任何一个专业。这是我妈十八年来,最大的期盼。
可那张印着优异成绩的查询单,在我眼里,却像一张巨大的讽刺。我用我妈的命,
换来了这张通往锦绣前程的门票。与此同时,张翠花的判决,也下来了。我爸果然没有食言,
他用钱,为她铺平了通往“生”的道路。法庭上,那个最好的律师,
将张翠花塑造成了一个为爱痴狂、被原配当街辱骂殴打、最终在“***”之下,
失手“误杀”了对方的可怜女人。而我妈,陈淑,
则成了一个阻碍他人追求幸福、蛮横无理的“泼妇”。所有的证据,都对张翠花有利。
考场门口的几个关键“目击证人”,众口一词地证明,是我妈先动的手。那把致命的水果刀,
被认定是张翠花“恰好”带在身上,准备削水果吃的。我爸的公司,
为张翠花出具了一份“精神不稳定”的证明。最终,法院采纳了辩护律师的意见。
“故意杀人罪”,被定性为“过失致人死亡”。又因为我爸代表我,“主动”签署了谅解书,
并放弃了所有民事赔偿。张翠花,仅被判处***三年。宣判的那一刻,我坐在旁听席上,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看着被告席上的张翠花,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挑衅的微笑。我看着我爸,他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我捧着我妈的遗像,走出了法院。所有的亲戚都围了上来,义愤填膺。“这还有天理吗?
杀人就判三年?”“林卫国那个畜生!他怎么能签谅解书!”“小默,我们上诉!
我们去省里告!我们去北京告!”我一言不发,只是抱着遗像,一步步地往前走。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空荡荡的家。我爸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小默,
”他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爸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张家……我们惹不起。你还年轻,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我没有理他,
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拿出那张712分的成绩单,和那份清华大学的预录取通知书,
并排放在桌子上。然后,我拿出了另一份文件——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招生简章。
我爸还在门外喋喋不休,试图用他那套可笑的逻辑,来为自己的***和懦弱辩解。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等你大学毕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爸保证,
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我关上了房门,将他那令人作呕的声音,隔绝在外。
我看着桌上的两份文件,一份通往光明,一份通往黑暗。我拿起了笔。
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就此沉沦,或者选择一条最稳妥的道路时,我做出了我的选择。
我没有哭,没有闹,没有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发出一句控诉。因为我知道,眼泪和呐喊,
是弱者最后的哀鸣。而我,要做一个执法的怪物。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将清华的志愿表,
撕得粉碎。然后,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一笔一划地,在公安大学的志愿表上,
填上了我的名字。林默。从今天起,你们所信奉的权钱,我来审判。你们所践踏的法律,
我来捍卫。三年太短了。我要用我的一生,为我妈,讨回一个真正的公道。我要让那个女人,
为她捅出的那一刀,付出用“年”都无法计算的代价。我要让她,死。4九月,
当我拖着行李箱,踏入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校门时,我知道,
一条全新的、充满了荆棘与磨砺的道路,已经在我脚下展开。我被分配到了侦查学专业,
一个培养未来刑警的摇篮。开学典礼上,系主任在台上慷慨陈词:“穿上这身警服,
你们肩上扛起的,就是国家的安宁,人民的幸福,以及法律的尊严!
”台下的同学们热血沸腾,而我,却只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冷。法律的尊严?我亲眼见过,
它在金钱面前,是如何地不堪一击。大学四年,我活成了一个异类。
我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吸收着所有与侦查、审讯、刑法、犯罪心理学相关的知识。
我的专业课成绩,永远是雷打不动的第一。格斗、射击、武装越野……这些体能训练,
我同样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挑战着自己的极限。当别人都在抱怨训练太苦时,
我只会默默地给自己加量。每一次筋疲力尽,每一次汗流浃背,每一次伤痕累累,
都能让我感觉到一种病态的***。因为我知道,我流的每一滴汗,
都是为了未来能离那个真相更近一步。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都是为了将来能亲手将那些罪犯绳之以法而锻炼。我几乎不与人交往,四年里,没有朋友,
没有恋人。同学们都觉得我孤僻、冷漠,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机器人”。他们不知道,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冤死的亡魂。她是我全部的动力,也是我全部的枷锁。
唯一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是我们的刑侦学教授,赵立春。
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才退居二线,来学校教书。
他的课,总是充满了各种真实而残酷的案例,他教我们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理论,
更是街头巷尾、审讯室里最实用的智慧。有一次,
他在课堂上讲到了一个“***误杀”的案例,分析其中的证据链漏洞和人为干预的可能性。
下课后,我第一次主动找到了他。“赵教授,
”我递给他一份我自己整理的、关于四年前我母亲那起案件的所有公开资料和判决书,
“您能帮我看看这个案子吗?”赵立春扶了扶老花镜,接过那叠厚厚的资料。
他看得非常仔细,眉头越皱越紧。一个小时后,他看完了所有文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这个案子……我当年还在市局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他的声音里,
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当时队里很多人都觉得有问题,但是……上面的压力太大了。
几个关键证人,录完第一次口供后,就集体翻供。现场唯一的监控,又‘恰好’坏了。
我们……无能为力。”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被压制的正直老刑警之一。
“无能为力……”我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满嘴苦涩。“但是,”赵立春的眼中,
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能为力,不代表就无懈可击。
任何谎言,都会有破绽。任何被掩盖的真相,都会在某个角落,留下痕跡。这个案子,
最大的疑点,就在于那几个证人的口供,转变得太快,太一致了。这背后,一定有猫腻。
”他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中那片压抑了四年的迷雾。“教授,我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磨成一把最锋利的刀。”赵立春拍了拍我的肩膀,
眼神里充满了期许,“学好你该学的一切,锻炼出最强的能力,然后,回到那个地方,
用你手里的权力,去撬开那些紧闭的嘴,去寻找那些被遗忘的痕跡。记住,程序正义,
是我们警察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从那天起,赵立春成了我亦师亦友的引路人。
他将他几十年的刑侦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他教我如何从最不起眼的细节中发现线索,
如何与最狡猾的罪犯进行心理博弈,如何利用规则,去击败那些践踏规则的人。四年,
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我没有回过一次家,没有给我爸打过一个电话。我所有的生活费,
都来自于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毕业典礼上,我作为唯一的“卓越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我穿着笔挺的警服,肩上扛着闪亮的警衔。台下,坐着来参加典礼的赵立春教授,
他欣慰地看着我,眼中闪着泪光。我的发言很短,只有一句话:“我会用我的一生,
去捍卫这身警服的荣耀,去追寻每一个被掩盖的真相,去告慰每一个含冤的亡魂。
”一个月后,我以笔试、面试、体能测试全部第一的成绩,被分配到了市刑侦总队,
重案支队。回来的那天,我没有通知任何人。我拖着行李箱,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我妈的墓地。墓碑上,她的笑容依旧温柔。我放下行李,对着墓碑,
敬了一个标准的、迟到了四年的军礼。“妈,我回来了。”“这一次,
我不再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考生。”“我是一个警察。”“您的案子,从今天起,由我,林默,
亲手重启。”5市刑侦总队的档案室,是一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这里,存放着这座城市过去二十年里,
所有重大刑事案件的卷宗。我上班的第一天,就向支队长递交了申请——调阅四年前,
编号为“0607”的陈淑被害案全部卷宗。支队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林默,我知道你。赵老总跟我提过你,
说你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天分的苗子。但是……这个案子,当年已经定性了。你现在重提,
恐怕……”“支队长,我不是以被害者家属的身份,而是以一名刑警的身份,申请重新审查。
”我的语气不卑不亢,“我发现了一些新的疑点,符合重启调查的程序。”他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在申请表上签了字:“好吧。但是你要记住,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我能给你的,
只有档案室的钥匙。”“谢谢支队长。”我拿着钥匙,走进了这个尘封的记忆坟场。
在档案架的最底层,我找到了那个已经蒙上一层薄灰的档案盒。打开它,
四年前那个血色的夏日,瞬间扑面而来。
现场勘查报告、法医鉴定书、证人笔录、审讯记录……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但我没有让情绪影响我的判断。我强迫自己,
用一个绝对客观、冷静的刑警视角,去审视这份卷宗。就像赵教授说的,谎言之下,
必有破绽。很快,我找到了第一个疑点。在法医的尸检报告中,
有一段关于伤口的描述:“伤口深度13.5厘米,切口平整,创角锐利,
符合单刃锐器一次性刺入所致,伤及心脏,导致急性大出血死亡。”而在凶器,
也就是那把水果刀的物证报告里,描述是:“普通家用不锈钢水果刀,全长21厘米,
刀刃长11厘米。”刀刃只有11厘米,如何能造成13.5厘米的伤口?
这是一个致命的、却在当年被所有人,包括法医、检察官、法官,都“忽略”了的漏洞。
唯一的解释是,当时张翠花用了极大的力气,将整把刀,连同刀柄的一部分,
都捅进了我妈的身体。这根本不符合一个女人在“***”状态下的“失手”行为。
这种力量和深度,更像是一种不计后果的、充满恨意的致命攻击。我找到了第二个疑点。
在张翠花的审讯记录里,她对自己购买这把水果刀的解释是:“前一天晚上,我在超市买的,
准备第二天带去给我儿子削苹果吃。”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是,
在卷宗的物证照片里,我看到了一个细节。那把水果刀的刀柄上,还挂着一个超市的价签。
我将照片放大,再放大,终于看清了价签上的那串模糊的数字——那是超市的商品编码。
我立刻登陆了公安内网的协查系统,查到了当年那家超市的商品信息。这个编码对应的,
不是普通的水果刀,而是一种户外野营用的、带有血槽的多功能刀。这种刀,
比普通水果刀更锋利,更具杀伤力。最关键的是,它的刀刃长度,是14厘米。
这与尸检报告里的伤口深度,完美吻合。张翠花撒了谎。她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早有预谋。
她特意去买了一把更具杀伤力的刀,藏在身上,以“削水果”为名,行“杀人”之实。
我找到了第三个疑点,也是最核心的疑点。那几位后来集体翻供,
声称是我妈先动手的“目击证人”。卷宗里记录了他们的身份信息。
一个是在考场外卖冰棍的小贩,一个是接送孩子的家长,还有一个是附近的环卫工。
这三个人,背景各不相同,却在第二次口供里,用近乎一致的、如同背书般的语言,
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我将他们的个人信息,输入了警务大数据系统,进行深度关联分析。
几分钟后,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在屏幕上生成。那个卖冰棍的小贩,他的儿子,
在张虎开的一家KTV里当服务员。那个接送孩子的家长,她的丈夫,开了一家小装修公司,
去年刚接了一个大单,业主方,是我爸林卫国的公司。而那个环卫工,他的银行账户,
在案发后的第三天,收到了一笔五万元的匿名汇款。所有的线索,
都指向了两条罪恶的源头——张虎的暴力威胁,和我爸的金钱收买。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清晰的关系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真相,
就藏在这间不见天日的档案室里。它没有消失,只是被灰尘掩盖了。而我,
就是那个负责吹开灰尘的人。我将所有的疑点,
整理成一份长达二十页的《关于“0607陈淑被害案”重启调查的申请报告》,
打印了出来。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我走出档案室,第一缕晨光,照在我的脸上。
四年来,我第一次觉得,阳光,不再那么冰冷了。我拿着报告,敲响了支队长的办公室门。
“支队长,我找到了魔鬼。”6支队长看完我的报告,足足沉默了十分钟。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办公室里烟雾弥漫。最后,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抬起头,
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林默,你知道这份报告递上去,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平静地回答,“意味着,我们要推翻一个四年前已经生效的判决。意味着,
我们要挑战的,不仅仅是一个杀人凶手,还有一个由金钱和暴力编织的关系网。意味着,
我们可能会面临巨大的阻力,甚至危险。”“你怕吗?”“我只怕真相永不见天日,
我只怕我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支队长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最终,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章,重重地盖在了我的报告上。“我批准了。”他站起身,
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重案支队人手紧张,我只能给你派一个老同志,
协助你。”“一个就够了。”“去吧。记住,你是警察,一切都要讲证据。不要被仇恨,
蒙蔽了你的双眼。”“是!”支队长给我派的“老同志”,正是我的恩师,赵立春。
他已经退休了,但被支队长以“返聘专家顾问”的名义,请了回来。
当我看到赵教授穿着一身便服,坐在我办公室里时,我愣住了。“教授,
您……”“支队长那个臭小子,给我打了半宿的电话,
说他手底下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非要去捅一个马蜂窝,他不放心,
让我这个老家伙回来给你压阵。”赵教授笑着说,但眼眶却有些湿润,“好小子,
你没让我失望。”有了赵教授这根定海神针,我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我们成立了“0607专案组”,办公室里,只有我和赵教授两个人。第一步,
就是重新寻找那把真正的凶器。根据我的推断,张翠花当年用来行凶的,
是那把14厘米长的户外刀,而交给警方的,则是另一把11厘米长的普通水果刀。
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偷梁换柱”。那么,真正的凶器,在哪里?
“一个杀了人、并且处心积虑想要脱罪的凶手,会怎么处理一把沾了血的凶器?
”赵教授向我提出了问题。“要么销毁,要么藏在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我回答。
“销毁的最佳方式是熔炼,但难度太大。所以,藏起来的可能性更高。”赵教授分析道,
“她会藏在哪里?家里?太容易被搜查。垃圾场?太容易被发现。
她会选择一个……她认为最安全、最有纪念意义、甚至能给她带来一丝病态***的地方。
”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地点浮现出来。张翠花出狱后,并没有和她哥哥张虎住在一起,
也没有住在我爸给她买的房子里。
而是回到了她和我爸最初相识的那个地方——一个名叫“幸福里”的老旧小区。那里,
是他们***的起点。我和赵教授立刻申请了搜查令。当我们带着两名年轻警员,
踹开张翠花那间出租屋的门时,她正悠闲地敷着面膜,看着电视。三年牢狱,
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反而因为我爸每个月都往她卡里打的、高昂的“补偿费”,让她过得比以前更滋润。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闯进我家!”她看到我们身上的警服,先是一愣,随即撒起泼来。
我没有理她,直接出示了搜查令,冷冷地说道:“张翠花,
我们怀疑你与四年前的一起凶杀案有关,现在依法对你的住所进行搜查。”“什么凶杀案!
当年的案子早就结了!你们凭什么!”她尖叫着,试图阻拦。但一切都是徒劳。我和赵教授,
开始对这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屋,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床下、柜子顶、抽水马桶的水箱……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我们都搜遍了,一无所获。
张翠花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警察同志,我说过了,你们找错地方了。
要不要我请你们喝杯茶再走?”赵教授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盆栽上。
那是一盆已经半死不活的绿萝。他走过去,用手敲了敲花盆的盆壁,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会意。我走过去,将那盆绿萝整个端了起来,很沉。
我将里面的土,全部倒在了一张事先铺好的塑料布上。
在那些板结的、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泥土深处,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露了出来。张翠花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我戴上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