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缝在身后闭合的刹那,云澈听见了血肉生长的声音。
暗红色的肉壁在西周蠕动,嶙峋骨刺从穹顶垂落,滴落的黏液在地面蚀出青烟。
这里不像地狱,倒像是某种巨兽的脏腑。
幽织的银丝茧悬浮在半空,蛛丝正被肉壁分泌的酸液腐蚀。
"十方狱是活的。
"女子的声音从晶簇丛中传来。
她坐在一株三丈高的紫色水晶上,指尖青光闪烁,正在修补破损的袖口,"每吸一口气,你都在被狱界同化。
"云澈刚要开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他这才发现呼出的白气里飘着晶尘,皮肤表面凝结着细小的六棱晶体。
腕间蛛纹骤然发烫,那些晶体竟像遇见天敌般簌簌脱落。
幽织眯起眼睛:"看来鬼蛛血脉开始反噬了。
"她弹指射出一道青焰,烧穿右侧肉壁,"跟紧,噬灵蛛群闻到你血的味道了。
"血肉甬道深处传来密集的节肢敲击声。
暗紫色晶簇突然从西面八方暴长,尖锐的棱面映出无数扭曲的画面。
云澈瞥见某个碎片里闪过母亲坠落的发簪,下意识伸手触碰晶面——"别碰记忆回廊!
"警告来得太迟。
晶簇炸开的瞬间,云澈被拖入汹涌的幻象。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躲在藏书阁密室,透过缝隙目睹七窍流血的家仆们正在互食;父亲手持断剑跪在祠堂,胸口插着的正是那支蛛形步摇;最后是燃烧的牌位,最上方那块灵牌赫然刻着"云氏幽织"。
现实与幻境的撕裂感让他跪地干呕,耳边响起幽织的冷笑:"现在你知道为何云氏要世代镇守十方狱了?
"她扯起少年衣领向前疾驰,"你们先祖用鬼蛛血脉缔结契约,结果被反噬..."破空声截断话语。
三支骨箭呈品字形钉入前方肉壁,箭尾缠绕的锁链哗啦作响。
戴着青铜傩面的黑影从晶簇顶端跃下,面具额间镶嵌的蜘蛛复眼红光暴涨。
"果然有漏网之鱼。
"鬼面人抬手结印,肉壁应声裂开无数孔洞,"三年前没能尝到云氏宗主的魂魄,今日就拿你打牙祭。
"潮水般的白蛛从孔洞涌出,每只蜘蛛背上都浮现着痛苦的人脸。
幽织瞳孔收缩:"噬魂蛛?
你们连炼魂宗禁术都敢碰!
"她甩出银丝缠住云澈腰腹,青焰在左掌凝成长鞭,"往东北方跑,那里有初代门扉!
"蛛群喷出的灰雾所过之处,晶簇尽数腐化成黑水。
云澈腕间蛛纹突然疯狂跳动,血管顺着小臂隆起蛛网状纹路。
当他挥拳打飞扑来的蜘蛛时,惊觉右臂覆盖上了青黑色甲壳。
鬼面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居然能在狱界觉醒血脉,不愧是云氏最后的种。
"他摘下面具露出腐烂的半张脸,嘴角裂到耳根,"可惜要变成鬼蛛的容器了。
"剧痛席卷全身。
云澈看着自己右手指骨刺破皮肤,生长成半尺长的晶刃,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肩胛骨。
幽织的银丝突然勒住他脖颈:"屏息!
我要激发你全部血脉!
"青焰顺着银丝灌入体内。
世界在刹那间失去颜色。
云澈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看见九座青铜巨门在虚空沉浮,其中两扇门扉正在缓缓开启。
有古老的声音在颅腔内回荡:**千蛛噬魂,万劫不灭**当他重新睁眼时,视野里布满血色网格。
噬魂蛛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他甚至能看清每根蛛腿上颤抖的刚毛。
晶刃划过诡异的弧线,七只蜘蛛同时爆成灰烬。
"门扉到了!
"幽织的青焰长鞭绞碎追兵,指向肉壁尽头发光的青铜树。
那株巨树倒悬生长,根系缠绕着星辉流转的球形结界。
鬼面人突然掷出傩面,青铜蜘蛛眼射出血芒:"休想!
"整条甬道开始收缩,肉壁上睁开密密麻麻的赤瞳。
幽织抓住云澈晶化的右臂,将青焰注入他伤口:"用你的血画遁空符!
"少年吃痛挥臂,飞溅的血珠在空中自动排列成蛛网状符咒。
当鬼面人的利爪即将触及后背时,两人化作流光没入青铜树根。
天旋地转间,云澈听见幽织的叹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封印,终究还是破了。
"倒悬的古城废墟中,无数青铜锁链捆缚着山岳般的黑影。
当那黑影蠕动时,云澈腕间蛛纹发出了共鸣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