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豹哥那只满是泥污的马丁靴，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死死踩进积水潭时，我清楚地听见，自己世界里某种支撑物理法则的东西，碎了。
那声音很轻，被周围邻居的窃窃私语和混混们的哄笑声完全掩盖。
但我听见了。
“书呆子，听说你考上重点了？”
豹哥的脚尖碾着那张已经被污泥浸透的纸，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在这片地方，拳头比你那张破纸好使，懂吗？”
我死死地盯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我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愤怒和无力。
我身后，是住了十几年的大杂院，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此刻眼神里只有麻木和闪躲。
没人敢出声。
在这个被遗忘的城市角落，豹哥就是规则。
“怎么，不服气？”
豹哥抬起脚，将那团烂泥一样的纸踢到我面前，“听说你还买了台电脑？
拿出来，让哥哥们开开眼。”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台二手电脑，是我用一整个暑假在建筑工地背水泥，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的。
它是我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船票。
“豹哥，别……”我身后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
是老鼠，我唯一的朋友。
他瘦小的身子在人群后瑟瑟发抖。
豹哥瞥了他一眼，笑了。
“老鼠，你来说。
是兄弟的拳头硬，还是他的键盘硬？”
他从身后小弟手里拿过一把铁锤，扔到老鼠脚下。
“砸了它。”
豹哥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我看看你的忠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鼠身上。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和我一起长大、一起分享过半个馒头的兄弟。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豹哥那双冰冷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最终，他弯下腰，颤抖着，捡起了那把铁锤。
“对不起，城子……”他哭着说。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他高高地举起铁锤，狠狠地砸向了我放在屋檐下那台破旧的电脑。
“砰！”
塑料外壳应声碎裂。
“砰！
砰！
砰！”
一声又一声，砸在显示屏上，砸在主板上，也砸在我那颗曾经相信“努力就有回报”的心上。
世界在我眼中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
老鼠的哭喊，豹哥的狂笑，邻居们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