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比磐石城的铁还冷。
林缚贴着一块风蚀的巨石蹲下身，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沙砾粘在上面，一扯就是钻心的疼。
他摸出怀里半块干硬的麦饼，咬了一口，嚼得腮帮子发酸，却没敢多咽——他不知道还要在这荒滩上躲多久，每一口食物都得省着用。
身后的警笛声己经淡了，可那股子危机感却没散。
磐石城的城防军最擅长搜捕，尤其是对“异端”，他们能顺着血迹追到天边。
林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那点蓝光早就隐没了，可脑海里的异样感还在——风刮过沙粒的簌簌声里，他能“听”到百米外一只沙蝎爬过的震动；远处岩层的阴影里，他能“感”到几块碎石因为温差正在崩裂。
这感觉很怪，像突然多了双眼睛，能看透黑夜里的东西，却也让他的神经绷得更紧。
就在这时，风变了。
不是刚才那种裹着沙砾的干风，是带着湿意的闷风，从西北方向滚过来，压得天边的云都低了，像是要把整个戈壁盖起来。
林缚心里一沉——他在磐石城待了十七年，太熟悉这种风了，这是沙暴要来了的征兆。
戈壁里的沙暴是催命的鬼，能把人卷上天，再摔成肉泥，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必须找个能躲的地方，可这附近除了光秃秃的石头，连半棵能挡风的草都没有。
林缚咬了咬牙，起身往更深处跑。
他记得小时候跟拾荒的老疤叔来过这一带，说前面有个废弃的勘探站，是大寂灭前留下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得去试试。
风越来越急，沙粒打在脸上，疼得他睁不开眼。
他只能凭着记忆和脑海里那奇怪的感知辨方向，避开那些容易绊人的乱石。
跑着跑着，脚下忽然一空，身体往前栽去，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撑，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坚硬的沙砾，而是一块冰冷的金属。
林缚心里一动，借着微弱的天光往下看——是一块埋在沙里的合金板，边缘还能看到“勘探站07”的模糊字样。
他立刻蹲下身，用手扒开上面的沙土，合金板下面是空的，隐约能看到一道锈蚀的铁门。
他试着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了。
林缚急了，沙暴的轰鸣声己经越来越近，天边那道黑色的沙墙正在快速逼近，遮天蔽日，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摸出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短刀——这是老疤叔临死前留给她的，说是大寂灭前的军用刀，锋利得很。
他用刀***铁门的缝隙里，用力一撬，“咔”的一声脆响，锈蚀的合页断了一根，铁门终于露出一道缝。
就在他准备再用点劲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缚猛地回头，手里的刀瞬间握紧。
夜色里，三个黑影正快速朝他这边跑来，手里的步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城防军的追兵！
他们竟然追得这么快！
“小子，跑啊！
怎么不跑了？”
为首的城防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以为躲进这破站里就没事了？
今天老子非得把你扒皮抽筋，看看你这异端到底长什么样！”
林缚没说话，慢慢往后退，后背抵住了铁门。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三个拿着步枪的城防军，他手里只有一把短刀，硬拼就是死路一条。
可沙暴马上就到了，他不能退，也退无可退。
为首的城防军见他不动，狞笑一声，抬手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窜了出来，快得像风。
林缚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听到“噗”的一声闷响，为首的城防军哼都没哼一声，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里喷涌而出，染红了地上的沙土。
另外两个城防军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两道寒光闪过。
其中一个人刚要喊，喉咙就被划开了，另一个人动作快，抬手要开枪，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腕被硬生生折断，步枪掉在地上。
眨眼间，三个追兵就倒了两个，剩下的那个捂着断手，疼得满脸是汗，惊恐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那是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
她手里握着两把短匕，匕身上还在滴着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最让林缚在意的是她的眼睛，很亮，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还有她腰间挂着的那枚银色徽章——形状像一轮残月，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你是谁？”
林缚忍不住开口问。
女人没看他，目光落在那个还活着的城防军身上，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们来的？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城防军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队长让我们来的……没……没其他人了……求你饶了我……”女人没说话，手腕一翻，短匕划过一道寒光，城防军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倒在地上不动了。
解决完追兵，女人才转过身，看向林缚。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左手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碰过那块晶体？”
林缚心里一紧——她怎么知道晶体的事？
他没敢隐瞒，点了点头：“在废船坞里，一块黑色的晶体，碰了之后就……就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
女人接过他的话，语气没什么起伏，“那是墟星碎片，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墟星碎片？”
林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满是疑惑，“那是什么？
城防军为什么要抓我？”
女人没回答，抬头看了看天边，沙暴的轰鸣声己经近在咫尺，空气里的沙粒越来越多，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上前一步，用力推开那道铁门，对林缚说：“进去再说，沙暴要来了。”
林缚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了进去。
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沙声，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女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按下开关，一道光柱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堆着一些废弃的设备，落满了灰尘，角落里还有几张破旧的桌椅，看起来确实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我叫苏晚。”
女人开口打破了沉默，“来自守夜人。”
“守夜人？”
林缚更疑惑了，他在磐石城待了十几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晚走到一张桌子前，用匕首刮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字——“守护余晖，等待黎明”。
她的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拂过，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守夜人，就是守护旧世余晖的人。
而你碰的那块墟星碎片，是大寂灭的关键，也是噬星者的诱饵。”
“噬星者？”
林缚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那是什么？
跟大寂灭有关？”
苏晚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大寂灭不是天灾，是百年前噬星者入侵留下的伤痕。
它们来自宇宙深处，以维度能量为食，所到之处，文明都会被吞噬，变成一片废墟。
而墟星碎片，就是它们留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林缚听得心惊肉跳，他从小就听人说大寂灭是因为人类滥用科技，遭到了天谴，可苏晚却说，那是外星文明的入侵。
这一切都太颠覆了，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整个勘探站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外面传来“轰隆”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屋顶上。
灰尘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
苏晚脸色一变：“不好，是蚀变体！
它们被墟星碎片的能量吸引过来了！”
林缚心里一沉，他之前在磐石城见过蚀变体的可怕，可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个废弃的勘探站里，外面还有沙暴，根本无处可逃。
苏晚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止一只，最少有三只。
它们的爪子能撕开合金板，我们得尽快想办法。”
林缚看着苏晚，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想起了废船坞里那种奇异的感知，想起了那些在他意识里低语的金属。
他忽然开口：“我或许有办法。”
苏晚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林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知周围的金属。
很快，他就“听”到了勘探站墙壁里那些锈蚀的钢筋，“感”到了角落里那些废弃设备里残留的能量。
他试着去引导那些能量，就像当初在废船坞里那样。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可随着他的精神越来越集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嗡鸣——是角落里那台废弃的勘探机器人！
它的核心里还残留着一丝能量！
林缚猛地睁开眼睛，指向那个方向：“那里，有台机器人，我能启动它！”
苏晚立刻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照，果然看到一台半人高的机器人，浑身锈迹斑斑，看起来早就不能用了。
她看向林缚，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你真的能启动它？”
林缚没说话，走到机器人旁边，伸出手，贴在它的外壳上。
他集中全部精神，去引导那些残留的能量，去“沟通”机器人的核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蚀变体的撞击声越来越近，墙壁都在微微震动。
苏晚握紧了手里的短匕，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这时，机器人忽然发出一阵“咔哒”的声响，它的眼睛亮了起来，发出微弱的红光。
紧接着，它的机械臂慢慢抬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僵硬，却真的动了！
林缚松了口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向苏晚，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成了。”
苏晚看着那台启动的机器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很好，现在我们有帮手了。
不过，这还不够，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走到勘探站的另一扇门前，推了推，发现是锁死的。
她对林缚说：“你能让机器人打开这扇门吗？
门后面应该是通往地下的通道，那里或许能躲过沙暴和蚀变体。”
林缚点了点头，指挥着机器人走过去。
机器人的机械臂上有一把锋利的切割刀，它对准门锁，按下开关，一道红光闪过，门锁很快就被切开了。
门被推开，里面果然是一条漆黑的通道，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晚用手电筒照了照，通道很深，看不到尽头。
她对林缚说：“我们走，快！”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通道时，勘探站的铁门突然“轰隆”一声被撞开了！
一只体型庞大的蚀变体闯了进来，它浑身覆盖着黏液，长着西只粗壮的爪子，嘴里露出锋利的獠牙，眼睛里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苏晚立刻挡在林缚身前，手里的短匕蓄势待发。
蚀变体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