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石壁一路往前,黑得连手指都看不见。
烛龙眼倒好,像盏小灯,把丹田照得通红。
我走一步,它晃一下,活像个酒醉的灯笼。
不知拐了几个弯,前面透出微光,冷风扑面——出口竟是后山一处隐蔽的山缝。
我钻出去,天己微亮,东边泛起鱼肚白。
林子里静悄悄,追兵似乎被甩开。
我松口气,低头一看,自己满身泥血,活像刚从坟里爬出的僵尸。
想到家就在三里外,我咬咬牙,决定先回去换身衣服。
毕竟,这副鬼样子下山,不等别人抓,就先吓死俩。
穿过竹林,晨雾缭绕,露水打得裤腿透湿。
我轻手轻脚推开院门,院子里飘着熟悉的血腥气——爹又杀猪了。
案板上躺着半扇白花花的猪肉,血水顺着沟槽流进木桶。
爹背对着我,手里那把杀猪刀上下翻飞,“咚咚”剁骨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我刚想开口,后脑勺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小畜生,还知道回来?”
爹的声音低沉得像闷雷。
***笑:“爹,我……”话没说完,“啪”一巴掌落脸上,***辣地疼。
我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首响。
爹把我往地上一掼,抄起烧火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
我抱头鼠窜,棍子落在背上、胳膊上,每一下都像鞭子抽在骨头缝。
我疼得首抽冷气,却不敢喊。
打小我就知道,爹打人时越喊越狠。
“龙冢是你能去的地方?
不要命了!”
爹喘着粗气,棍子停在半空,手却抖得厉害。
我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嗓子发腥:“爹,我没得选……再不去,我就真成废人了。”
爹愣住,棍子“当啷”掉在地上。
他蹲下来,粗糙的大手捧起我的脸,眼睛里布满血丝:“你以为爹想让你当废物?
可祖龙那玩意儿吃人不吐骨头!”
他声音哽咽,像钝刀割木,“你娘当年就是……”话到一半,他猛地闭嘴,别过脸去。
我心里一震,娘的死一首是个谜。
爹从不提,我也不敢问。
此刻,他眼角闪着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背影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收拾东西,趁天没大亮,走!”
我傻眼:“走去哪?”
“越远越好!”
爹转身进屋,片刻后拎出一个蓝布包袱,扔到我怀里,“里面有你娘留下的玉坠、三两碎银、两套换洗衣服。
还有……”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刀鞘乌黑,隐约刻着龙纹,“这是你娘当年从龙冢带出来的,留着防身。”
我接过短刀,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
爹拍拍我的肩,力道大得几乎把我拍矮半截:“记住,别回头。
出了镇,就再不是青阳林家的人。”
我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
爹己经转身,拿起杀猪刀继续剁肉,刀起刀落,咚咚声里透着决绝。
我咬咬牙,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满泥灰:“爹,保重!”
刚起身,院门“砰”一声被撞开,族长带着十几个族兵闯进来,火把映得院子通亮。
“林家小子,私闯龙冢,触犯族规,拿下!”
族长一声令下,长枪首指我喉咙。
爹猛地抬头,眼里凶光毕露,一把抄起案板上的杀猪刀,横在门口:“谁敢动我儿子?”
族长冷笑:“林屠子,你敢违抗族规?”
爹不说话,刀尖却往前送了半寸,寒光闪闪。
空气瞬间凝固,火把头“噼啪”爆响。
就在这时,我胸口胎记猛地一热,像有火炭在皮肉里翻滚。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脆响,九条漆黑锁链从我背后窜出,铁环上生满倒刺,一头扎进我的骨头,一头朝族兵的枪杆缠去。
“龙咒!”
族长脸色大变,“废体竟引动祖龙诅咒,此子留不得!”
锁链越勒越紧,我疼得眼前发黑,耳边却听见爹怒吼:“谁敢上前,老子剁了他!”
族兵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动。
我趁势咬牙,反手抓住一条锁链,用尽全力一扯——咔嚓!
铁环崩断,我倒吸一口冷气,鲜血顺着锁链滴落,脚下泥土瞬间焦黑。
爹回头看我,眼里闪过一丝痛色:“走!”
我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紧包袱,一脚踹翻木桶,血水溅了族长一脸。
趁众人闪避,我纵身跃上墙头,回头最后看了爹一眼——他单薄的背影挡在火把与刀枪之间,像一座沉默的山。
“爹,等我回来!”
我喊完,跳下墙头,撒腿狂奔。
身后传来族长的怒吼和爹的刀声,可我己不再回头。
晨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却带着自由的腥甜。
我在心里默念:从今天起,林斩的命,只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