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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建章宫

发表时间: 2025-11-13
林静仪侧身走在温岁安左前方半步,手中拂尘轻点地面:“常在请走青砖路,石阶新修,恐滑。”

常在温岁安垂首福身,声线清若寒泉:"有劳林尚宫。

"温岁安跟随林静仪穿过雕花回廊,廊下铜鹤灯里残烛摇曳,将两人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偏殿内,沉水香袅袅。

温岁安坐在紫檀嵌螺钿圈椅上,案头青玉香炉吐出龙涎香,混着窗外飘进的佛前残香,在殿内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林静仪亲手奉上汝窑茶盏,茶汤泛着琥珀色:"常在请用茶。

太后诵经时,最厌旁人打扰。

"林静仪视线掠过温岁安膝头《法华经》,书页边缘微卷,似被人反复翻阅。

温岁安轻抿茶汤,目光落在殿角棋盘上:"林尚宫这棋局,黑子己围白子三面,却留了个活口。

"棋盘上,白子孤零零悬在边角,似在等待转机。

林静仪轻笑一声,指尖拈起一枚黑子:"常在好眼力。

这局棋,太后摆了三个月。

"话落时,殿外传来铜磬声,惊飞檐角栖着的白鹇。

片刻后,林静仪入内通传。

温岁安跪在紫檀雕云龙地屏前,鬓边素银簪压得青丝紧贴脖颈。

案上错金螭纹博山炉吐出沉水香,混着太后腕间翡翠十八子的冷香,在殿内凝成一片静谧的霜色。

常在温岁安伏地叩首,声线清若碎玉:“臣妾温氏,向太后娘娘请安。

愿娘娘凤体安康,松鹤延年。”

余光瞥见太后膝头绫帕边缘绣的半朵红梅——针脚细密如血痂,与她袖中母亲临行前塞的平安符朱砂印暗合。

太后抬手虚扶,护甲上的东珠撞出清越声响:“起来罢。

你这份心意哀家心领了。”

指尖掠过案头青玉莲纹香碟,香灰簌簌落在碟底,堆成个歪斜的“静”字。

常在温岁安垂首立起,袖中《法华经》硌得掌心发疼:“娘娘慈怀,臣妾抄写经书时,忽觉‘孝’字如秤——砝码轻了称不出真心,重了又怕压碎恩情。”

话落时,殿外铜磬声恰响,惊飞檐角栖着的白鹇。

太后忽然轻笑,眼尾皱纹似刀刻:“后宫这么些嫔妃啊,像你这样孝顺的可不多哟。”

从袖中摸出个褪色的药玉香囊,指腹摩挲着囊面裂痕:“这香囊,是孝端皇后临终前赠予哀家的……”常在温岁安心跳如擂,面上却如静湖,趁机屈膝:“臣妾……臣妾愿常驻建章宫,为娘娘整理经书、抄录佛偈,以尽孝心。”

袖中《法华经》滑落半页,露出夹着的断肠草药方——药方边缘指甲痕与太后绫帕上的红梅形状重叠,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粉。

太后平寻寻盯住药方,目光如烛火摇曳:“哦?

你可知,建章宫的经书堆得比人还高?”

太后从案头《金刚经》中抽出一页,纸角暗红血迹己干涸成褐:“这页经文,是孝端皇后咽气前咬破手指写的……”常在温岁安膝头微颤,强压下惊惧:“臣妾……只愿伴青灯古佛,为娘娘祈福。”

视线掠过太后身后多宝阁,第三层摆着的鎏金佛手缺了根小指——与她佛前供着的药师佛像残缺处惊人相似。

太后平寻寻倾身向前,目光如探照灯:“哀家喜欢你聪明,但建章宫不是避世所。”

话未说完,殿外忽起风,吹得案头琉璃灯摇晃,灯影在温岁安脸上投出蛛网般的裂痕。

温岁安急切抬头,眸中泛起水光:“臣妾不求荣宠,只求一片清净地……”话未说完,太后忽然抬手,护甲上的东珠抵住她下颌,力道轻却不容抗拒。

太后低声如耳语:“清净?

这宫里,连佛堂的香灰都掺着血。”

太后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钥匙,扔在案上:“若你真想留下,明日来取经库的钥匙。”

温岁安怔住,随即叩首:“谢太后娘娘恩典!”

退至殿门时,太后对空喃喃:“这钥匙,能开经库,也能锁人心……”出殿后,温岁安抚了抚鬓边素银簪,簪尾“安”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常在温岁安低声自语:“锁人心?

我偏要试试这把钥匙……”回头望向建章宫,朱漆大门上的“建章”二字被晨雾浸得模糊,像两道未干的血痕。

申时三刻·夕阳透过素纱窗棂,将竹影斜斜烙在青砖地上,风过时带起案头《金刚经》的纸页沙沙声。

温岁安跪坐在半旧的青藤书案前,案上松烟墨,墨香混着窗外新裁的竹叶清气,在殿内织成一片清冷的网。

她鬓边银蝶簪压着几缕碎发,簪尾的蝶翅己磨得发钝——这是及笄时父亲亲手所赠,虽不及宫中金玉,却带着书卷气的温润,像父亲总说“岁安,低调些,总不会错”。

大宫女冬儿端着青釉裂纹茶盏入内:“娘娘,御花园的事有蹊跷。

华御女与常在常氏,今日在白牡丹丛下站了半晌,华御女还亲手给常在簪了朵雪塔牡丹。”

茶汤清可见底,映出温岁安垂眸时睫毛的阴影。

“常在常氏是三品武将的义女,听说她父亲正打算送亲女儿入东宫……可华御女不过是个五品武将的庶女,怎会与她走得近?”

殿外忽有竹叶掠过窗纸的沙沙声,似利刃划破丝帛,又似边塞传来的密报。

钗湘忽然捂嘴轻笑:"还有件趣事——皇上下朝时,在宣政殿外撞见了婕妤关氏。

"她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拆开露出块雕成莲花的糖:"关婕妤今儿穿的是月白绫纱裙,皇上还夸她清雅如竹呢!

"温岁安指尖点在经书“慎”字上,朱砂己褪成暗褐:“关婕妤她父亲刚在陇西杀了十七个突厥俘虏,皇上今晨却夸她‘清雅如竹’。”

案头裂纹白瓷瓶插着枯竹枝,与太后赏的翡翠佛手摆件形成割裂的雅趣——一个枯败,一个温润。

冬儿压低嗓音:“关婕妤今晨给太后请安,贡的青玉菩提串被退回来了。

太后说‘边将之女,当知分寸’。”

温岁安手指无意识摩挲茶盏。

钗湘捧着莲花糖,请温岁安品尝:“华御女左腕戴着鎏银缠丝镯,内圈刻着‘逆风执炬’;常在腰间挂着玄铁螭纹佩,可那螭首……缺了半块。”

檐角铁马突然铮鸣,像遥远边塞传来的兵器相击声,又像谁在暗处敲响警钟。

温岁安接过糖块,含入口中,小巧的糖入口甘甜,上颚却有些不适应,她目光扫过窗边歪斜的竹影:“玄铁螭纹佩本该赐予常家亲女,如今却戴在义女身上……华御女的镯子,刻的是前朝叛将的临终诗。”

枯竹枝在茶汤倒影里弯折成问号形状,似在等待一个答案。

冬儿呼吸微滞:“娘娘如何得知?

华御女今日还与常在说,‘若能得皇上青眼,便不必再仰人鼻息’……”话未说完,温岁安突然合拢经书,“啪”地一声惊落案边竹叶。

温岁安轻声似叹息:“我父亲是礼部员外郎,忠君却无实权。

常家要送亲女入宫,华家要借庶女攀高枝,关家……要洗清‘武将跋扈’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