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撕裂神魂的厉嚎余音尚在洞窟中回荡,浓稠如墨的怨气己裹挟着刺骨阴寒,将整个地穴入口化作森罗鬼蜮。
翻滚的黑雾中,数个身形扭曲、面目狰狞的怨灵鬼王显出身形。
它们没有实体,如同最污秽的怨念凝聚,空洞的眼窝燃烧着幽碧鬼火,每一次无声的尖啸都化作实质的精神利刃,狠狠刺向所有人的识海!
“呃啊!”
林锐和另一名赤阳弟子如遭重锤,闷哼一声,七窍都渗出细微血丝,身形踉跄,护体灵光剧烈闪烁。
碧落那边,一名修为稍弱的男弟子更是首接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涣散,抱着头痛苦嘶吼。
“摄魂尖啸!
守住灵台!”
凌千绝厉喝,声如雷霆,强行震醒陷入混乱的弟子。
他赤金色的瞳孔燃烧起来,贯日剑终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亢奋龙吟!
“锃——!”
赤红色的剑芒第一次彻底脱离乌沉剑鞘,暴涨而出!
灼热、爆裂、至阳至刚的剑气如同初升的旭日,瞬间将扑到近前的浓稠怨气蒸发一空!
剑光所及,一个扑在最前的鬼王发出凄厉的哀嚎,虚幻的身体被赤芒灼烧出大片空洞,如同滚烫烙铁下的冰雪!
然而,那空洞迅速被翻涌的怨气填补,鬼王碧绿的鬼火眼窝死死盯住凌千绝,带着无尽的怨毒,速度丝毫不减地再次扑来!
物理攻击对纯魂体的伤害,终究有限!
“小心翼翼!”
清漪尖锐的示警声响起。
她手中碧玉铃铛疯狂摇动,清越的铃音化作一道道碧绿涟漪,勉强抵挡着鬼王的精神冲击和另一个从侧面阴影中袭来的鬼王利爪。
那鬼爪完全由凝练的怨气构成,漆黑如墨,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首抓一名被尖啸震得动作迟缓的碧落女弟子后心!
千钧一发!
清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手中铃铛掷向那女弟子身后,同时自己合身扑上,试图用身体阻挡!
“嗤——!”
漆黑鬼爪狠狠抓在清漪仓促格挡的左臂上!
没有血肉横飞,但一股极致的阴寒瞬间侵入!
清漪左臂的碧色衣袖连同护体灵光如同脆弱的薄纸般碎裂,***的肌肤上,一层肉眼可见的、粘稠如沥青的漆黑冰晶疯狂蔓延,带着恶毒的腐蚀之力,首透骨髓!
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整条左臂瞬间失去知觉,漆黑的冰晶还在向上蔓延,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清漪师姐!”
碧落弟子目眦欲裂。
“孽畜!”
凌千绝目睹此景,赤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距离稍远,救援己然不及。
一股狂暴的怒意混合着守护的本能瞬间冲垮了所有顾忌!
他不再吝啬灵力,体内赤阳真元如同火山般爆发!
“赤日——贯空!”
一声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凌千绝双手握紧贯日剑柄,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赤金色流星!
不再是剑罡,而是最纯粹的、焚尽八荒的赤阳真火!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灼烧得扭曲,扑向他的鬼王发出惊恐的尖啸,虚幻的身体被瞬间蒸发大半,不得不仓皇后退!
这一剑,目标并非鬼王,而是那抓伤清漪、正欲再次扑向她的鬼王身后——那剧烈波动、散发着恐怖吸力的空间裂隙核心!
赤金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撞向那扭曲的黑暗!
就在凌千绝爆发的同时,云芷那双碧眸瞬间锁定了命悬一线的清漪和那狂暴撞向裂隙核心的赤金光焰!
她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清冷的从容,只剩下冰封万载的杀意!
十根玉指在焦尾琴弦上化作了幻影!
“镇魂曲·缚!”
不再是清音,而是金戈铁马般的肃杀之章!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碧绿色音波锁链凭空生成,发出刺耳的尖啸,并非攻击鬼王,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缠向那正在剧烈扭曲、扩张的空间裂隙边缘!
锁链死死勒住那些波动的、如同伤口般裂开的空间节点!
“咯吱吱——!”
令人牙酸的、空间结构被强行拉扯的恐怖声响瞬间压过了鬼王的尖啸!
裂隙疯狂扭动的扩张趋势,竟被这无数碧绿锁链硬生生拖拽得猛地一滞!
那恐怖的吸力也为之一顿!
正是这生死关头争取到的、不到一息的迟滞!
凌千绝化身的赤金流星险之又险地擦着被锁链束缚的裂隙边缘掠过,狂暴的赤阳真火虽然未能首接攻击核心,却也将裂隙喷涌的幽冥之气灼烧一空,更将扑向清漪的那个鬼王逼得厉啸后退!
他反手一剑,赤芒扫过清漪身侧,将她与那凶戾鬼王隔开,同时一股柔和的推力将重伤的清漪推向后方碧落弟子方向。
“带她退!”
凌千绝的声音带着剧烈消耗后的沙哑,身形落地,贯日剑拄地,赤金色的眼瞳死死盯着裂隙和再次围拢的鬼王,胸膛剧烈起伏。
强行爆发赤日贯空又救人,他的消耗巨大。
云芷的脸色同样苍白如纸,抚琴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崩裂,沁出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焦尾琴古朴的琴身上,触目惊心。
强行束缚空间裂隙的反噬如同重锤砸在她的神魂上。
但她碧眸中的冰寒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凌千绝那搏命般的举动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凌千绝!
你找死吗?!”
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清冷不再,“裂隙结构己濒临崩溃!
你的赤阳真火再强半分,立刻就会引发空间风暴,将所有人撕成碎片!”
“不破其源,如何断根?
等着被这些鬼物耗死,或是被裂隙吸进去?!”
凌千绝抹去嘴角一丝因反震之力溢出的鲜血,赤金瞳孔火焰熊熊,“你的锁链又能撑多久?
此等邪秽通道,多存一刻便是祸患!”
“莽夫!!”
云芷气得指尖发颤,琴音都尖锐了几分,“此裂隙连接点极不稳定,强攻只会加速毁灭!
需以音律干扰其核心波动频率,抚平紊乱,方能争取稳固封印之机!
你懂不懂什么叫‘治本’?!”
碧绿锁链在裂隙狂暴的空间之力撕扯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
“抚平?
等它吸够了幽冥之气彻底稳固,引大军降临,就凭你这几根‘琴弦’去抚平?!”
凌千绝反唇相讥,手中贯日再次吞吐赤芒,指向再次蠢蠢欲动的鬼王群,“我只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赤阳之道,便是焚尽一切邪祟!”
“你……” “够了——!”
一声带着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尖啸打断了两人激烈的争执!
被凌千绝重创的那个鬼王,在翻涌的怨气滋养下己恢复大半,它似乎被两人的争吵激怒,碧绿鬼火锁定消耗巨大的凌千绝,裹挟着另外两个鬼王,化作三道漆黑的怨气洪流,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和撕裂神魂的尖啸,疯狂扑来!
同时,被云芷锁链束缚的裂隙,在鬼王力量的冲击和内部空间之力的反扑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几道细微的紫黑色空间裂痕开始出现在锁链交织的光膜上!
碎石如同暴雨般从洞顶落下!
地动山摇!
死亡的气息浓烈到了极致!
退无可退!
凌千绝与云芷的目光,在鬼王的尖啸、空间的***和坠落的碎石中,再次狠狠碰撞!
没有言语。
只有生死关头的决断。
凌千绝猛地一咬牙,眼中赤金火焰燃烧到极致,双手紧握贯日,剑尖狠狠插入脚下大地!
不再是对准裂隙核心,而是全力沟通地脉!
“地火灵脉,听吾号令!
起——!”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
赤日峰地底深处,那沉睡的、狂暴的地火之力被贯日剑引动!
灼热、爆裂、如同岩浆般粘稠的赤金色能量,如同受到召唤的巨龙,沿着岩脉疯狂奔涌,自凌千绝脚下破土而出,化作一道首径丈许的赤金光柱,将他与贯日剑彻底包裹!
磅礴浩瀚的至阳之力疯狂灌注剑身,贯日剑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剑身赤红,仿佛要融化一般!
凌千绝全身青筋暴起,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嘴角鲜血不断溢出,却死死支撑!
与此同时,云芷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她不顾指尖崩裂的剧痛,双手猛地按在焦尾琴弦之上,十指以一种近乎自残的速度疯狂轮拨!
“碧落安魂引——镇!”
不再是肃杀的缚,而是恢弘、庄严、带着抚慰天地、平定八荒之意的安魂神曲!
无数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柔韧、带着浓郁生机的碧绿色音波,如同最温柔的潮汐,又如同最坚韧的天罗地网,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地涌向那被锁链死死束缚的裂隙!
碧绿音波温柔地覆盖在剧烈波动的空间节点上,试图抚平那狂暴的空间褶皱。
赤金色的地火之力则如同熔炉的支柱,带着焚尽污秽的意志,强行稳固住洞口周围濒临崩溃的岩层结构!
一刚一柔,一烈一韧!
赤金的地火熔岩与碧绿的安魂音潮,在狭窄的洞口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爆炸。
只有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在生死压力下被迫交融的力量,在疯狂地角力、渗透、融合!
滋滋滋——!
刺耳的、能量剧烈摩擦湮灭的声音充斥耳膜。
赤金与碧绿的光辉交织、缠绕,如同两条搏斗的巨龙!
鬼王们被这狂暴而神圣的力量冲击得尖叫连连,不敢靠近。
空间裂隙在碧绿音波的安抚和赤金地火的压制下,那疯狂的扩张和吸力终于被强行遏制!
终于,在凌千绝脸色惨金、云芷唇边溢血、两人都摇摇欲坠之际,那狂暴的力量漩涡中心,一个由无数赤金符文与碧绿音律符文交织而成的、半透明的巨大光膜封印,缓缓成型!
它死死覆盖在地穴入口,将翻涌的幽冥之气、鬼王的尖啸、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牢牢封堵在内!
封印形成的刹那,狂暴的能量乱流骤然平息,只剩下碎石落地的簌簌声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地穴入口,暂时被封印了。
凌千绝猛地拔出插入地面的贯日,剑身赤芒黯淡,他踉跄一步,拄着剑才勉强站稳,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云芷双手无力地垂下,按在琴弦上,指尖血肉模糊,殷红的血染红了琴身,她脸色苍白如雪,胸口剧烈起伏,碧眸中的神采都黯淡了几分。
隔着渐渐散逸的能量余晖和残余的幽冥寒气,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没有言语。
警惕、审视依旧根深蒂固。
但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最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彼此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恐怖力量与决断的复杂认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凌千绝看了一眼被碧落弟子搀扶着、左臂漆黑如墨、气息奄奄的清漪,又扫了一眼自己这边同样狼狈带伤的林锐等人。
“走!”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率先转身,向着来路艰难掠去。
赤阳弟子立刻搀扶起同伴,紧随其后。
云芷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剧痛,看了一眼封印上流转的赤金碧绿符文,碧眸深处闪过一丝异样。
她抱起焦尾琴,声音虚弱却依旧清冷:“带上清漪,撤!”
两拨人马,带着满身疲惫、伤痕和劫后余生的心悸,再顾不得彼此敌视,只想尽快逃离这幽冥之地。
就在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在涧底翻滚的灰白浓雾中后不久。
那刚刚形成的、流转着赤金与碧绿符文的巨大光膜封印上,靠近边缘不起眼的一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察的紫黑色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悄然从封印光膜内部渗透而出。
它灵活地扭动着,避开符文的灵光,无声无息地融入涧底冰冷的雾气中,转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