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在寅时第三次抽搐。
泛着金红的血沫溅在褪色的桃符上,那是去年除夕她亲手刻的“平安”二字。
凌无涯把最后半碗药汤灌进她嘴里,看着暗紫色药汁顺着她锁骨处的图腾纹路渗入皮肤——自从归墟海归来,那些幽冥图腾像活物般每日生长。
“哥…冷……”凌霜青白的指尖突然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的瞳孔在烛火下泛起鳞片状反光,像极了归墟海底那些蚀傀的眼睛。
凌无涯下意识摸向枕下的断剑,剑柄传来的灼痛让他清醒:这是为他采药落下寒毒的妹妹,不是怪物。
破庙门板在狂风里轰然炸裂。
七个挂着招魂幡的黑袍人堵在门口,手中骨铃摇晃的频率与凌霜抽搐的节奏完全一致。
为首的老妪咧嘴露出满口金牙:“幽冥血裔十六岁必醒,这小妮子的魂魄老身收定了。”
凌无涯挥剑斩断最先扑来的尸傀,腐肉间爆出的蛆虫却爬满剑身。
苍忧剑青光大盛,虫尸在剑刃上灼烧出焦臭烟雾,老妪突然尖啸:“苍忧认主了?!
快撤!”
残余的黑袍人化作黑雾消散,却有一物从老妪袖中跌落。
那是半枚青铜钥匙,纹路与归墟海界碑上的凹槽完全契合。
“他们在你妹妹身上种了引魂香。”
沙哑男声从房梁传来。
凌无涯闪电般掷出匕首,却被两根苍白手指轻易夹住。
青衣男子翻身落地,腰间玉牌刻着“天机”二字,面庞隐在斗笠阴影中:“每隔三个时辰,幽冥渊就能通过香气定位一次。”
凌无涯的剑锋抵住来人咽喉:“解药。”
“以命换命。”
男子弹开剑尖,露出腕间狰狞的蚀痕,“你每用一次苍忧剑,反噬就会转移到至亲身上——看看她的脚踝。”
凌霜的麻布袜不知何时滑落,纤细的脚腕上缠着截青铜锁链,与归墟海古尸身上的完全相同。
五更梆子响时,凌无涯跟着自称“云隐”的男人潜入太守府。
藏宝阁中央的琉璃罩内,雾隐花在月光下舒展花瓣。
云隐割破手掌将血涂在机关锁上,转头露出苍白的笑:“我偷看过卷宗,归墟海的实验体都活不过二十岁……”话未说完,整座府邸突然响起刺耳的机械转动声。
“蠢货!
这是噬魂阵!”
凌无涯拽着云隐扑向藏宝架。
原先站立处的地砖翻起,露出底下布满倒刺的血槽。
云隐后背被铁蒺藜划破,滴落的血却泛着诡异的蓝光。
雾隐花入手的刹那,凌无涯听见剑灵青鸾的冷笑。
“你难道没发现?”
女子的虚影浮现在染血的琉璃罩上,“所谓解药,其实是唤醒幽冥血统的引子。”
凌霜发病时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她啃咬自己手腕时,溃烂的皮肤下曾闪过金属光泽。
凌无涯发狠捏碎琉璃,任凭碎片扎进掌心:“若是幽冥,我便杀尽幽冥。”
云隐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低语。
这个总在阴雨天咳血的青年,此刻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墙上画符。
阵法完成的瞬间,凌无涯看清他脖颈后蠕动的黑色脉络——和蚀骨卫尸体上的蛊虫一模一样。
“快走!”
云隐突然将他推出窗外,“别让雾隐花见……”爆炸的气浪吞没了后半句话。
凌无涯在灼热风中坠落,怀中的雾隐花触到月光骤然绽放,花蕊里蜷缩着个胎膜包裹的婴儿,胸口插着半截苍忧剑碎片。
凌无涯跌进护城河的瞬间,婴儿突然睁开漆黑的双眼。
河面倒影中,他背后浮现出十二道锁链虚影,而本该昏迷的凌霜正站在岸边,指尖缠绕着操控傀儡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