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计生办的红色砖墙在暮色中泛着铁锈般的暗光,墙皮上“少生优生”的标语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斑驳残影。
孙翠花用指尖抹过窗棂上的血手印,那血迹竟像活物般蠕动,在她指腹凝成个扭曲的“亥”字。
屋内骤然响起婴儿啼哭,声波震得玻璃窗簌簌发抖,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栽倒在地,鸟喙里钻出半截青铜锁链。
“这娃娃的命宫,”命理先生老周蹲在青石门槛上,旱烟锅里的火星诡异地排成奎宿星图,“天医星亮得邪乎。”
他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抖得握不住罗盘,黄铜指针挣脱磁极束缚,嗖地扎进婴儿床围栏,木屑里渗出黑红色的树液。
吴二蛋掀开绣着八卦纹的襁褓,寒气扑面而来。
小雪后颈的尸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细嫩的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青筋,组成《***》第西十西象的卦纹。
孙翠花的铜镜刚对准婴儿天灵盖,镜中突然映出个梳双丫髻的唐朝女童,正用血指在虚空书写《兰亭序》——每一笔落下,现实中的墙壁就多出一道裂痕。
“她在替人背七世因果债。”
孙翠花转动铜镜边缘的二十八宿转轮,镜面顿时浮现错综复杂的金色丝线,将婴儿与屋顶横梁上一串风干的胎盘相连,“看这业力线...至少转世七次都没还清!”
小雪忽然睁开漆黑的瞳孔,眼白爬满蛛网般的金线。
八十老妪的沙哑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供桌上的三柱高香齐齐拦腰折断,香灰在水泥地上聚成个血淋淋的“冤”字。
老周从褡裢里掏出龟甲,未等摇卦,甲片突然自动拼成日军军旗图案,裂缝中滚出枚刻着“癸亥鬼门开”的铜钱。
吴二蛋的银针盒啪地弹开,十三根金针悬成莲花阵:“十宣穴放血!”
针尖刺入婴儿指尖的刹那,诊室里弥漫起浓郁的檀香味,黑血顺着针尾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七星连珠的孔洞。
窗外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黄色挖掘机正碾过镇北乱葬岗,履带卷起的尸骨中混着褪色的红领巾。
“去找崔半仙!”
孙翠花扯开计生办的档案柜,1992年的出生记录本上洇着大片墨渍。
铜镜贴纸面一照,墨迹下竟浮现七名女婴的脚纹拓印,每个小脚丫都带着青铜锁烙印——与三个月前供销社地窖爆炸现场发现的青铜匣纹路如出一辙。
吴二蛋突然捂住右眼踉跄后退,虹膜里闪过残影:产房中的镇长夫人正嘶声惨叫,接生婆悄悄将青铜鬼面佩塞入襁褓,玉佩背面刻着昭和十八年的编号。
当他再睁眼时,发现小雪脚踝的铃铛正在高频震颤,频率与远处挖掘机的液压泵完美共振。
“你们看这个!”
老周用烟杆挑起窗帘,对面小卖部的监控屏幕雪花闪动,突然跳转成黑白画面:1943年的阴祠前,日军军官将青铜铃铛系在女尸脚踝,那军官抬头瞬间,监控探头突然爆炸,飞溅的玻璃渣里夹着半张发黄的《灵枢》残页。
孙翠花掏出萨满鼓敲响三长两短的节奏,鼓点引动青铜铃铛发出悲鸣。
地板轰然塌陷,露出个埋着七口陶瓮的地窖,每口瓮里都泡着具女婴尸骸。
那些肿胀的小脚上系着同款铃铛,随着鼓声在水面划出北斗七星的涟漪。
“七煞锁魂阵!”
吴二蛋的药王杵突然迸发青光,杵头的睚眦雕像张开獠牙,“这些是鬼母的替身容器...”话音未落,整面东墙突然崩塌,开发商的挖掘机铲斗捅进屋内,唐装老者立在红旗轿车前,手中紫檀念珠泛着人骨光泽——每颗珠子都刻着七瓣口器图腾,与痋母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孙翠花在烟尘中甩出狼髀石,石块撞上铲斗迸出火花,竟在空中凝成太奶奶的虚影。
老人跳着颠倒的火神舞,每一步都让地窖里的陶瓮裂开一道缝。
第七口瓮炸裂时,小雪突然悬浮半空,肚脐眼钻出条青铜锁链,笔首刺向镇医院方向。
“子母连魂!”
老周吐出黑血,旱烟杆在地上写出血咒。
吴二蛋扯开白大褂,胸口的《难经》刺青泛起金光,银针带着符纸射向锁链。
金属相撞的刹那,全镇的狗同时狂吠,供销社废墟下的双鱼玉佩突然腾空,在暮色中投射出巨型全息卦象——正是当年守山人封印鬼母的阵图。
崔半仙的纸鹤穿透硝烟飞来,鹤翅上用朱砂写着:“招魂幡的二维码在铁路隧道第三根枕木下。”
孙翠花正要追问,小雪忽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声波震碎所有玻璃,那些陶瓮里的尸骸竟如提线木偶般站起,跳着诡异的傩舞扑向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