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宸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己经泛白，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摆动却依然抵挡不住倾盆而下的雨水。
刚从国际航班下来的时差感和连续工作的疲惫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仍坚持自己开车回城。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不依赖任何人，哪怕是专职司机。
"该死！
"一道刺眼的远光灯从对面射来，于宸下意识地打方向盘避让，车子猛地滑向路边，右侧轮胎擦过护栏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迅速稳住方向，将车勉强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车况——右前灯碎了，右侧车门凹陷，好在还能开。
但在这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暴雨夜继续驾驶无异于玩命。
"需要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于宸看了看导航，最近的出口还有五公里。
他眯起眼望向窗外，远处山坡上似乎有一盏孤灯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没有多想，他抓起西装外套顶在头上，冲进了雨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昂贵的定制西装很快吸饱了水变得沉重不堪。
山坡比想象中陡峭，皮鞋在湿滑的泥地上几次打滑，等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那栋带着宽敞前廊的木屋前时，己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门廊的灯光下，一块手工雕刻的木牌写着"山月工作室"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陶瓷与手作艺术"。
于宸犹豫了一秒，抬手敲门。
没有回应。
正当他准备再次敲门时，门突然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站在门口的青年逆着光，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他比于宸矮半个头，穿着沾满陶土的宽松亚麻上衣和牛仔裤，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呃，你好，我..."于宸开口，声音被一声惊雷打断。
青年瞪大了眼睛，随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天啊！
你看起来像刚从河里捞上来的！
快进来！
"不由分说，于宸被拉进了屋内。
温暖干燥的空气立刻包围了他，带着淡淡的檀香和黏土的气息。
"我车抛锚在下面公路边，"于宸解释道，水珠从他的发梢不断滴落，"这附近好像没有别的人家...""你运气不错，我平时这个点早就睡了，今天正好在等窑里的作品烧制完成。
"青年快步走向里屋，不一会儿拿着一条大毛巾和一套衣服回来，"给，先擦干换上这个，虽然可能有点小，总比湿衣服强。
"于宸接过毛巾，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五官精致得像是精心雕琢过，特别是那双杏眼，明亮得惊人，眼下各有一颗小痣，像两滴未落的泪。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沾着些许干涸的陶土，显然是双艺术家的手。
"谢谢，我是于宸。
"他简单自我介绍，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林听晚。
"青年笑着回应，"你是从机场方向来的？
这天气开车太危险了。
"于宸点点头："刚回国。
""那更得好好休息了。
"林听晚指了指走廊尽头，"浴室在那边，热水很足，你先洗个澡暖和一下，我去泡茶。
"半小时后，换上略显紧身的棉质衣裤的于宸坐在工作室角落的小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林听晚坐在对面的工作台前，正专注地调整一个未完成的陶坯。
于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工作室里的作品吸引——架子上摆满了各式陶瓷，从实用的茶具到抽象的艺术品，每一件都散发着独特的气质。
"这些都是你做的？
"于宸忍不住问道。
林听晚头也不抬，手指轻柔地抚过陶坯表面："嗯，有些是客户订制的，有些是实验作品。
"他抬头笑了笑，"你是做什么的？
""建筑师。
"于宸简短回答，目光却被墙上挂着的一张证书吸引——全国陶艺大赛金奖，署名"林听晚"。
林听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是去年的事了，评委们可能那天心情特别好。
"于宸挑了挑眉。
全国陶艺大赛是业内最具权威性的比赛之一，能从众多资深艺术家中脱颖而出绝非易事。
眼前这个看似随性的年轻人，竟有如此实力。
"雨太大了，今晚你就在客房休息吧。
"林听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反正我这里空房间多。
"于宸本想拒绝，但一阵疲惫袭来，加上外面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他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跟随林听晚走向客房的路上，于宸注意到走廊两侧挂满了照片——林听晚与各种人的合影，领奖的瞬间，工作室开幕的场景。
在所有这些照片中，那个年轻陶艺师的笑容始终如一地明亮，像是能驱散所有阴霾。
客房简单却舒适，窗外雨声渐成白噪音。
躺在陌生却温暖的床上，于宸惊讶地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竟慢慢放松下来。
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个暴雨夜的偶遇中，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