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林越的喉咙。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昏暗潮湿的岩壁,鼻尖萦绕着粪便、血腥和某种酸败谷物混合的恶臭。
身下是冰冷的泥地,铺着几根发霉的干草,稍一挪动,骨头缝里就钻心地疼。
不是那种皮肉伤的锐痛,而是像被钝器反复敲打过的钝痛,连带着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邢之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不远处蜷缩着个干瘦的男人。
男人脊背佝偻,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像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他正用一块破陶碗,小口抿着里面浑浊的液体,碗沿豁了个大口子,边缘还沾着黑褐色的污迹。
“这是…哪儿?”
刑之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痛。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加班回家的路上,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卡车,一头撞在了路灯杆上,再睁眼就到了这鬼地方。
“灰石矿区,人奴营。”
疤脸男人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球里没什么情绪,“看你这身板,新来的?”
林越想点头,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灰鼠的尖啸、皮鞭抽在皮肉上的脆响、人族奴隶麻木的眼神、还有一个不断重复的编号:734。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瘦弱得能清晰看到骨头轮廓,手腕上烙印着一个模糊的刺青,正是“734”。
“我是…734?”
邢之喃喃自语,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穿越?
奴隶?
这荒诞的现实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发呆了,”疤脸男人把陶碗递过来,碗里的液体泛着绿沫,“喝点水,不然活不过今晚。”
刑之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喉咙的干渴,接过碗一饮而尽。
水味又苦又涩,还带着股土腥味,下肚后胃里更不舒服了,但那股灼烧般的干渴确实缓解了不少。
“我叫老疤。”
男人看着他,“以前是山岩部落的战士,现在…跟你一样,是编号。”
他指了指自己扭曲的右腿,“反抗的下场”。
邢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老疤的右腿明显短了一截,裤管空荡荡地晃着。
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哨声。
“来了。”
老疤脸色一变,迅速把陶碗藏进草堆里,拉着邢之往人群后面缩,“饭点到了,小心点,别抬头,别说话。”
刑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了拥挤的人堆。
周围全是和他一样瘦骨嶙峋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脸上都刻着麻木和恐惧。
他们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尖利的嗤笑声。
邢之悄悄抬眼,心脏猛地一缩。
走进来的是三个“人”,却又不是人。
他们有着人形的躯干,却长着灰黑色的鼠头,嘴里露出两颗尖利的门牙,爪子像铁钩一样闪着寒光,拖着锈迹斑斑的铁链。
他们的盔甲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灰鼠兵…”刑之的声音发颤,这就是记忆碎片里的“统治者”?
一个灰鼠兵甩了甩铁链,铁链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啜泣。
“今天的饭。”
另一个灰鼠兵从身后的麻袋里掏出一把发霉的谷粒,像喂鸡一样撒在地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扑过去,用手扒拉着地上的谷粒,甚至为了几粒谷物大打出手。
一个瘦弱的孩子被推倒在地,立刻被几只脚踩在身下,连哭喊都来不及发出。
刑之看得目瞪口呆,胃里一阵翻腾。
这就是人奴的待遇?
连牲畜都不如。
“别愣着,去抢啊!”
老疤推了他一把,自己却因为腿不方便,只能在边缘捡些别人漏掉的碎粒。
邢之咬了咬牙,刚想冲过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另一边的景象。
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少女,正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妇人,试图把自己手里仅有的半块草根喂给老人。
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但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娘,你吃点,吃了就有力气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月…别管我了…”老妇人咳着血,气若游丝。
这时,一个巡逻的黑鼠监工走了过来。
他比灰鼠兵更高大,毛色是油亮的黑色,手里拿着一根带倒刺的皮鞭。
他看到阿月手里的草根,眼睛一眯,嘴角勾起残忍的笑。
“小东西,藏私货?”
黑鼠监工一脚踹在老妇人身上,老妇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滚了出去,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再也不动了。
“娘!”
阿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过去抱住老妇人,“你这个畜生!
我杀了你!”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疯了一样冲向黑鼠监工。
“不知死活。”
黑鼠监工嗤笑一声,皮鞭像毒蛇一样抽了出去。
“啪!”
皮鞭精准地抽在阿月背上,粗布裙瞬间被抽烂,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阿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却还是死死盯着黑鼠监工,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周围的人族奴隶都低下了头,没人敢出声。
邢之看着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着阿月不甘的眼神,看着黑鼠监工脸上的狞笑,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世界?
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
“都看什么看!”
黑鼠监工扫视一圈,皮鞭在手里甩得啪啪作响,“再敢私藏食物,下场就跟这个老东西一样!”
他用脚碾了碾老妇人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抢食的人群,脸上露出厌烦的表情,转身走了。
刑之扶着发颤的腿,走到老疤身边。
老疤叹了口气,把手里捡的几粒谷粒塞给他:“吃吧,这就是命。”
刑之看着那几粒发霉的谷粒,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阿月,和老妇人的尸体,胃里一阵恶心。
他猛地把谷粒扔在地上,低吼道:“这不是命!”
老疤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别傻了,734。
在这里,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望。”
邢之没说话,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看着灰鼠兵和黑鼠监工的背影,看着周围麻木的人群,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他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撕碎这该死的奴役!
就在这时,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灰鼠兵的尖叫和某种重物倒地的声音。
刑之和老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