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你配不上他。”
冰冷的声音穿透水晶吊灯的光晕,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苏清鸢的心脏。
她垂眼,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即将被换下的素圈银戒——那是顾言琛当年追她时,用第一笔工资买的,说“等我功成名就,就换个鸽子蛋”。
如今,鸽子蛋就躺在司仪的托盘里,璀璨得晃眼。
可顾言琛的手,却在触碰到她指尖的前一秒,猛地抽了回去。
“薇薇?”
他的声音里带着苏清鸢从未听过的慌乱,像被点燃的引线,“你怎么来了?”
苏清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宴会厅门口,林薇薇穿着一身与婚礼格格不入的白裙,脸色苍白如纸,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风一吹就像要散架。
“言琛,”她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我只剩三个月了,只想最后看你一眼。”
哗——宾客席炸开了锅。
苏清鸢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言琛说不出话;顾家父母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尴尬地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
只有苏清鸢站在原地,婚纱裙摆上的碎钻硌得她大腿生疼,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她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林薇薇拿着同样的诊断书出现在他们的订婚宴上,顾言琛也是这样,松开她的手奔向那个“命不久矣”的白月光。
那时她信了他的解释——“清鸢,我只是想送她最后一程”,信了他会回来。
可这三年,他留在顾府的日子屈指可数。
她守着空荡荡的婚房,听着下人背后议论“少奶奶就是个摆设”,看着他一次次为林薇薇夜不归宿,甚至在她流产躺在病床上时,还在医院陪着“突发急症”的林薇薇。
“言琛,别这样……”林薇薇哭得更凶了,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
顾言琛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抱住她,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他回头看了苏清鸢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一种“你该懂事”的理所当然。
“清鸢,”他说,“婚礼暂停,薇薇身体要紧。”
“暂停?”
苏清鸢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她抬手,摘下头上的水晶头冠,动作优雅得像在卸下千斤重担。
“顾言琛,你觉得这场婚礼,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头冠砸在地上,碎成一地星光。
苏清鸢看着他怀里梨花带雨的林薇薇,突然想起昨天帮他整理西装时,在口袋里发现的孕检单——孕妇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林薇薇”,孕周十周。
原来所谓的“三个月”,是这样算的。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狠狠捏碎。
苏清鸢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香槟塔上。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刺耳欲聋,猩红的酒液溅在洁白的婚纱上,像极了绽开的血花。
“清鸢!”
有人惊呼。
她却笑了,笑得眼泪首流。
视线渐渐模糊,宾客的脸、父母的担忧、顾言琛那瞬间闪过的错愕……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脑海里突然炸开一段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昆仑之巅,雷云密布。
她一袭红衣立于劫云之下,周身仙力翻涌,正是冲击仙尊之境的最后关头。
身后,她最信任的师弟手持长剑,剑尖淬着魔族的浊气。
“师姐,你的仙骨,借我一用。”
原来如此。
她不是什么普通的苏家大小姐,她是修仙界万年不遇的奇才,清鸢仙尊。
渡劫时遭挚友背叛,仙骨被夺,魂魄坠入凡尘,才成了这一世为爱卑微到尘埃里的苏清鸢。
可笑。
真是可笑。
叱咤仙途千年,斩过妖魔,护过苍生,最后竟栽在一个凡夫俗子的情情爱爱里,落得个心脉俱碎、抑郁而终的下场。
意识彻底消散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九天之上的叹息:“仙尊尘缘未了,重来一次,可愿回头?”
……“清鸢!
醒醒!
快迟到了!”
谁在吵?
苏清鸢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
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墓碑,而是温热的皮肤。
环顾西周,狭窄的空间里摆着两张上下铺,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零食袋,墙上贴着当红偶像的海报——这是……大学宿舍?
她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身上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
手腕上没有常年戴玉镯留下的浅痕,脖颈间也没有顾言琛去年生气时推她撞到桌角的伤疤。
“发什么呆呢?”
下铺传来室友的声音,“快点啦,今天上午有老巫婆的课,迟到要扣学分的!”
老巫婆?
是指那个以严厉著称的高数老师?
苏清鸢抓过枕边的手机,按亮屏幕——日期显示:9月15日。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9月15日。
她记得这个日子。
就是明天,9月16日,她会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第一次遇到顾言琛。
那时他穿着白衬衫,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光,他问她“同学,《百年孤独》你看完了吗”,她红着脸说不出话……原来,九天之上的叹息不是幻觉。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她认识顾言琛的前一天。
苏清鸢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的少女十***岁的模样,眉眼青涩,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眼神却不再是记忆里的懵懂纯真。
那双眼睛深处,藏着千年仙尊的冷冽与沧桑,藏着被背叛的彻骨寒意,藏着对这凡尘情爱最彻底的不屑。
她抬手,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脸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像昆仑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
顾言琛。
林薇薇。
这一世,游戏规则,该由我来定了。
她转身,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她没有选前世常穿的那些温柔的浅色系,而是挑了件最利落的黑色短款卫衣,配了条工装裤。
换好衣服,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镜中少女的眼神锐利如刀,再不见半分怯懦。
“清鸢,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室友凑过来,“气场好像突然变强了……”苏清鸢拿起桌上的背包,淡淡瞥了她一眼:“有吗?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
不,是睡了太久,终于醒了。
她拉开宿舍门,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少年们的欢呼声,食堂飘来包子和豆浆的香气,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灵气——虽然远不及修仙界,却足够她重新开始修炼。
她抬步往前走,步伐轻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明天?
呵。
她倒要看看,那个让她毁了一世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围着他转的苏清鸢。
她是清鸢仙尊。
欠了她的,总得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