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时，春桃正蹲在廊下择菜，见沈清辞回来，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小姐，厨房刚送来些新鲜的青菜，奴婢晚上给您做个清炒时蔬？”
沈清辞点头，目光落在院角那株歪脖子梨树上——原主生母在世时亲手栽的，如今倒成了这小院里唯一的亮色。
她走到桌边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春桃，上午那碗燕窝，你确定还剩小半碗？”
春桃愣了愣，随即点头：“是啊，当时小姐只喝了两口就说头晕，奴婢怕浪费，就用小瓷碗盛着收在食盒里了，就在柜角呢。”
“取来。”
春桃应声去了，很快捧着个巴掌大的白瓷碗回来。
碗里的燕窝早己凝结成块，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沈清辞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果然有问题。
这气味里混着极淡的曼陀罗花粉味，少量摄入会让人头晕乏力，若是剂量再大些，足以让人昏迷甚至丧命。
王氏倒是狠，定亲日就敢下这等阴手。
“小姐，这燕窝……”春桃也看出不对劲，声音发颤。
“留好，别让任何人碰。”
沈清辞将瓷碗盖好，锁进原主装首饰的木箱里，“这是咱们的护身符。”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粗使婆子挎着食篮进来，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二小姐，夫人让厨房给您炖了参汤，说是给您补补身子。”
沈清辞抬眸，认得这是王氏的心腹刘婆子。
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刚用了曼陀罗，这又来送参汤？
是怕她死不透，还是想探探她的底细？
“有劳刘婆子了。”
沈清辞接过汤碗，却没立刻喝，反而笑道，“说来也巧，方才父亲让人送了些上好的长白山野参，说是让春桃给我炖汤。
这碗汤若是浪费了可惜，不如刘婆子带回给母亲吧？
也算我尽份孝心。”
刘婆子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奉了王氏的命令，必须亲眼看着沈清辞喝下这碗加了料的参汤，此刻被这么一堵，顿时有些慌乱：“二小姐说笑了，这是夫人特意给您炖的，哪有再带回的道理？”
“哦？”
沈清辞挑眉，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可我总觉得，这汤的味道有些奇怪。
刘婆子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不如替我尝尝？
若是真没问题，我再喝也不迟。”
她说着，就把汤碗往刘婆子面前递。
刘婆子吓得连连后退，这参汤里加了让人腹泻不止的巴豆粉，哪敢入口？
只能支支吾吾道：“老奴身份低微，哪能喝小姐的参汤？
二小姐还是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看来刘婆子是信不过我。”
沈清辞收回汤碗，语气淡了下来，“既然如此，这汤我便不喝了。
春桃，倒了吧。”
“是。”
春桃早就看刘婆子不顺眼，立刻端起汤碗就往院外走。
刘婆子急了，想拦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参汤被倒进了墙角的泥地里。
她知道这事办砸了，也不敢多留，匆匆行了个礼就溜了。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
王氏这点手段，在她这个毒理博士面前，简首是班门弄斧。
“小姐，夫人也太过分了！”
春桃气鼓鼓地回来，“明里暗里都想害您！”
“她害我，我便让她付出代价。”
沈清辞走到窗边，望着前厅的方向，“春桃，你去打听一下，父亲今天在书房里，除了训斥王氏，还说了些什么？
尤其是关于将军府的事。”
春桃虽不解，还是听话地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听书房外的小厮说，老爷跟夫人吵了一架，好像是说……要彻查燕窝的事，还说要把您挪到东跨院去住！”
东跨院虽不算主院，却比这偏僻小院宽敞明亮得多，离沈修远的书房也近。
看来沈修远是真的起了疑心，想暂时护住她。
“还有呢？”
“还有就是……将军府那边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明天请老爷过去议事，好像是关于……取消婚约的后续事宜。”
春桃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小姐，他们会不会刁难老爷啊？”
沈清辞摇头：“萧景渊虽自负，却还不至于拿朝廷官员撒气。
他请父亲过去，多半是想把取消婚约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好堵住外人的嘴。”
毕竟是将军府主动退亲，传出去总不好听，若能把罪名安在她这个“心思不正”的庶女头上，自然是最好的。
“那怎么办？”
“凉拌。”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想推责任，我偏不让他如愿。
春桃，去把我那套银质的针灸针拿来。”
春桃虽疑惑，还是从木箱底层翻出个精致的木盒。
里面整齐地放着长短不一的银针，是原主生母留下的，据说她生母生前略通医术。
沈清辞拿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针尖锋利，光泽如新。
她微微一笑——这不仅是救人的工具，也能成为刺向敌人的利刃。
“明天父亲去将军府，定会提到我落水的事。”
沈清辞将银针放回盒中，“王氏为了自保，必然会咬死是我自己不小心。
到时候……”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咱们就给她加点料，让她想咬也咬不下去。”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她总觉得，从今天起，小姐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了。
夜色渐深，沈府渐渐安静下来。
沈清辞躺在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想起前世临死前，萧景渊那张冷漠的脸，想起苏婉柔得意的笑，想起王氏和沈明月的落井下石。
那些痛苦和屈辱，她一点都不会忘。
她轻轻抚摸着藏在枕下的银簪，簪头的中空管道里，还藏着原主留下的解毒药粉。
这是她的起点，也是她复仇的武器。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沈清辞闭上眼，嘴角却扬起一抹坚定的弧度。
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
而属于她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