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传来的钝痛还没散去，林越猛地睁开眼，入目却是一片陌生的玄色幔帐，绣着狰狞的饕餮纹，垂落的玉珮随着帐帘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挣扎着坐起身，指尖触到的织物厚重丝滑，绣着金线纹路——这不是他出租屋里的旧T恤，而是一件宽袍大袖的王袍。
身下是铺着兽皮的木榻，身旁立着青铜方鼎，鼎壁刻着繁复的云雷纹，鼎内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灰味。
“陛下，您醒了？”
一个穿着青色短褐、梳着椎髻的内侍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微子启大人与祭司们己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说有要事启奏。”
陛下？
微子启？
林越脑子“嗡”的一声，无数记忆碎片涌进来——他是历史系研究生，昨晚还在实验室对着甲骨文拓片熬夜，研究“帝辛是否真如史书所载那般残暴”，怎么一睁眼，就成了那个被周人钉在“暴君”耻辱柱上，最终自焚于鹿台的商纣王？
“陛下？”
内侍见他发愣，又轻声唤了句。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掀开王袍起身，铜镜里映出一张俊朗却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剑眉斜飞入鬓，眼神里还残留着刚穿越的茫然，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明。
“宣他们进来。”
林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模仿着记忆里帝王的语气。
内侍躬身应“是”，转身撩开殿门的兽皮帘。
很快，一群穿着各式锦袍的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腰佩玉圭，步态从容，正是帝辛的庶兄——微子启。
他身后跟着几个披兽皮、颈挂骨饰的老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是殷商的祭司。
“臣微子启，参见陛下。”
微子启躬身行礼，语气却没多少恭敬，反而带着几分审视，“昨日祭祀先祖，龟甲裂纹不祥，祭司大人言，此乃‘新君登位，逆天而动’之兆，恐有灾祸降于殷商啊。”
话音刚落，为首的祭司立刻上前一步，沙哑着嗓子道：“陛下，龟甲所示，天意难违！
若想消灾，需以三牲百牢重祭，再……再贬斥左右‘奸佞’，以顺天意！”
林越心里冷笑。
他清楚，所谓“龟甲不祥”，不过是微子启借祭司之手发难——嫡庶之争让微子启对王位觊觎己久，如今见他刚继位根基不稳，便想借“天意”动摇他的统治，顺便除掉未来可能威胁到他的人。
“祭司大人，”林越往前踏出一步，目光落在祭司身上，“昨日龟甲裂纹，你说呈‘逆纹’，可朕记得，殷商甲骨文里，‘逆纹’多示‘外患’，而非‘君过’。
你且说说，龟甲上除了裂纹，还有哪段卜辞写着‘新君逆天’？”
祭司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本就是受微子启唆使，伪造天意，哪记得什么卜辞细节。
微子启见状，立刻接过话头：“陛下，卜辞晦涩，祭司大人不过是依常理解读。
可近日民间己有流言，说陛下刚继位便罢黜老臣，亲近小人，若再不收敛，恐失民心啊！”
“罢黜老臣？
亲近小人？”
林越挑眉，突然提高声音，“微子启，你倒说说，朕罢黜了哪位老臣？
又亲近了哪个小人？
反倒是你，昨日边境急报，东夷部落劫掠了淇水粮道，抢走粮车百辆，杀了三十多个押运士兵，你身为宗室重臣，为何只字不提？”
微子启脸色骤变。
他确实收到了边境急报，却故意压了下来——他巴不得东夷闹得再大些，好让这个新君焦头烂额，显露出“无能”的模样。
“陛下，东夷不过是小部落作乱，何必小题大做？”
微子启强作镇定，“如今当务之急是顺应天意，安抚民心，而非……小题大做？”
林越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粮道乃国之命脉，东夷劫掠粮道，就是断殷商的根基！
你说不必小题大做，莫非是觉得，殷商的士兵死了活该，殷商的粮草丢了无妨？”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微子启膝盖一软。
殿内的官员们也纷纷低头，不敢与林越对视——谁都听出了这话里的分量，若是认了，那就是通敌叛国的嫌疑。
“臣……臣不敢！”
微子启慌忙跪下，额头渗出冷汗。
林越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清楚，这第一仗必须打得狠，才能镇住这些蠢蠢欲动的宗室和贵族。
他放缓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不敢就好。
既然你觉得东夷是小患，那这平叛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三日内领兵出征，若不能夺回粮道，斩东夷首领首级，你就不必回朝歌了。”
微子启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和不甘——他哪里会领兵打仗？
可话己至此，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咬着牙磕头：“臣……遵旨。”
林越摆摆手，让微子启和祭司退下。
殿内只剩下那个青色短褐的内侍，正低着头，身子微微发颤——他显然没料到，这位刚继位的新君，竟与传闻中“懦弱寡断”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
林越问道。
“回陛下，奴婢伊衡。”
内侍连忙回话。
“伊衡，”林越走到青铜鼎旁，指尖摩挲着鼎壁的纹路，“去查查，镇国太师闻仲现在何处？
是否还在府中称病？”
他记得，闻仲是殷商的军魂，手握兵权，却因不满前任帝乙对诸侯的妥协政策，称病不出。
如今要应对东夷，还要稳住朝堂，必须把这位老将拉到自己这边——这是他改写殷商命运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伊衡躬身应“是”，快步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了安静，林越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阳，眼神变得坚定。
历史上的帝辛，亡于内忧外患，亡于贵族背叛，亡于周人的偷袭。
但现在，他林越成了帝辛，那些悲剧，绝不会再重演。
东夷、西岐、宗室、祭司……所有挡在他面前的障碍，他都会一一清除。
从今天起，他要让殷商，在他的手里，走向另一条巅峰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