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之上,一曲众人合唱的《兰花草》落幕,稍稍融化了陆依萍与“那边”之间冰冷的隔阂。
舞台下,石磊饶有趣味地看着上面愉快唱歌的人。
何书桓、陆如萍,还有……陆依萍,这三人,真有意思。
陪坐在一旁的秦五爷举起杯:“难得石少爷大驾光临,真乃我秦某人之幸。”
石磊收回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早就听说秦五爷的‘大上海’歌舞称绝,今天总算见识了。”
秦五爷看了眼舞台上的人,笑道:“这白玫瑰可是我大上海台柱子,今日她朋友来捧场,喧闹了点,石少爷若感兴趣,改日再来,我让这白玫瑰给你唱两首。”
看着台上言笑晏晏的人,石磊勾起嘴角一笑:“那么美的花,就该放在家里好好欣赏,秦五爷舍得,我可舍不得。”
秦五爷一愣。
这石磊家世显赫,是大上海出了名的贵公子,从不涉足烟花之地,今日前来,他还疑惑,莫非是为了……秦五爷看看舞台上的陆依萍,笑道:“哪里轮得到我舍不舍得,这花可是有主了。”
石磊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将身体更深地陷进沙发里,目光幽沉地投向舞池中央——何书桓正揽着陆依萍的腰肢翩翩起舞,两人目光交织,似有无限情意。
他眼风淡淡扫过舞池边独自枯坐、神情失落的陆如萍,抬手又将侍者新斟的酒一口饮尽。
“越是稀世名花,越需得真心人仔细珍惜。”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嘲。
“左右摇摆、三心二意之徒,怎么配得上?”
————————————————石宅。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昏黄。
石磊扯开领带,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身体陷在柔软的皮质靠垫里。
闭目养神间,那日的场景却不期然撞入脑海——他不过是将车停在路边稍作休息,却意外目睹了一场精彩纷呈的争执。
“他满足了你男性的虚荣心,也满足了你男性的征服感!”
“你是个***!”
“我不能原谅你……我若是原谅了你,你和如萍的一切都会重演……她是柔弱的,是善良的,是痛苦的,是可怜的,她见你就掉眼泪,于是你就情不自禁了是吗?”
那样尖锐、激烈,像破碎的琉璃,在阳光下迸发出夺目却伤人的光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陆依萍,与海报上温婉的笑容截然不同,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兽,伶牙俐齿,却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在此之前,他乘车路过“大上海”,巨幅海报上那个手执玫瑰、巧笑嫣然的女子曾让他驻足片刻,心下不过赞一声:真漂亮。
而那一刻,路边的惊鸿一瞥,那鲜活炽烈的生命力,却让他恍然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一块。
他原以为……自己或许有了机会。
没想到,她竟如此快又与何书桓重修旧好。
不过……呵。
他的小玫瑰说得一点没错。
何书桓那种人,自诩深情,实则优柔寡断,当断不断。
总有那么一天……“坐在这儿发什么呆?
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石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换了鞋走进来,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瞥了一眼明显神游天外的儿子。
“你和那位陆小姐,最近处得怎么样?”
陆小姐?
石磊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母亲指的是那位仅有一面之缘、温和娴静的陆如萍。
迎着母亲探究而期待的目光,他无奈地摊了下手,语气懒散:“您儿子好不好,您还能不知道?
至于那位陆小姐嘛……想必也挺好的。”
——如果忽略她刚刚失恋、黯然神伤的话。
石母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
这么久了,就没单独请人家出去吃顿饭?
哪怕打通电话问候一下呢?”
石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叹气道:“我的母亲大人,您难道没看见?
那位陆如萍小姐身边,何时缺少过护花使者?”
“我看见了,那又怎样?
难不成我儿子还会对自己没信心?
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石磊挑眉,带着点玩味反问:“那我该是什么性子?”
石母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石磊被母亲的话逗得低笑出声。
他站起身,绕到沙发后,双手按在母亲的肩上,轻轻揉捏:“母亲大人,您儿子的事,心里有数。
您就放宽心,别操这份心了。”
石母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有数?
年纪不小了,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你以为我愿意操心?”
石磊耸耸肩,不再争辩,抄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口走。
石母见状忙问:“这么晚了,又要去哪儿?”
“您不是愁我没女朋友吗?”
他回头,勾起嘴角,丢下一句,“这就去给您物色一个。”
话音未落,人己出了门。
厚重的大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石母后续的笑骂:“臭小子……”————————————————石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台灯的光晕照亮了他手中薄薄的几页纸。
小马搜集来的资料详尽却并不冗长。
他逐字看着,指尖无意识地轻叩光滑的红木桌面。
陆振华这家底,倒是比想象中更“精彩”些。
家里留着一位八面玲珑、却未必安分的九姨太,反倒将老实本分的八夫人和亲生女儿逐出家门。
陆依萍、何书桓、陆如萍……这几个名字在纸页间穿梭牵连。
指尖的敲击声停顿下来。
许久,一丝了然而玩味的笑意缓缓爬上他的嘴角。
小玫瑰。
原来还是只藏着爪子的小狐狸。
聪明,锐利,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可惜啊……终究是心不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