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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烬生童锋

发表时间: 2025-10-30
初春的黑水镇,冻土还没化透,路埂上残留的冰碴子硌得鞋底生疼。

林漏子挑着装满草药的扁担,扁担绳在肩上勒出红印,他却半点不觉得沉——贴肉的布兜里,那张写着女儿生辰八字的纸片被折了又折,边角都磨软了,像揣着块滚烫的心思。

风裹着雪粒子往脖子里灌,他缩了缩脖子,脚步却比平常快了三分,脑子里全是产婆说的“李半仙算得准”,心里反复念叨:“可得给娃求个好命,能走出这破地方,别像我一辈子冻得缩手缩脚。”

路过张簸箕家的田时,张簸箕正蹲在田埂上锄草,见他路过,扯着嗓子喊:“漏子!

卖了药给娃起名,别忘了给我带块糖!”

林漏子摆了摆手,心思早飞远了,连应声都忘了,只一门心思往镇上赶。

镇上的药铺在街口,门板上的“百草堂”三个字被风吹得褪了色。

林漏子把扁担卸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把草药从竹筐里倒出来——有晒干的柴胡、黄芩,还有几株刚挖的党参,都是他趁着冬春交接,爬了好几回后山才采到的好货。

药铺掌柜戴着老花镜,翻着草药看了看,点头道:“都是干货,给你二十文。”

林漏子接过铜钱,指尖攥得发紧,铜钱的边缘硌得手心发麻。

他把钱分成两份,一份揣在外侧的兜里,准备给李半仙,另一份贴身放着,想着给秀娘买块花布做件新衣裳。

揣好钱,他抬头往街尾望——李半仙的摊位就在那棵老榆树下,挂着块“铁口首断”的布幡,风一吹,布幡晃得厉害。

走到摊位前,林漏子的腿都有点软。

李半仙正眯着眼晒太阳,见他过来,眼皮抬了抬,慢悠悠道:“林漏子?”

林漏子赶紧堆起笑,搓着手凑上前:“先生真是神仙!

我刚到您就认出来了,这气场,就是不一样!”

李半仙被哄得哈哈大笑,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你家的事,我表姐昨天就跟我说了。

生辰八字我也约莫着算了算——”他故意顿了顿,手指在桌上的罗盘上点了点,眼神变得神秘,“起名这事儿,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毕竟是逆天改运的边儿,我可得担点因果。”

林漏子没听懂“因果”是什么,只想起村里人常说的“无利不起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外侧兜里的铜钱全掏出来,往桌上一放:“先生,这是我刚卖药的钱,您别嫌少,只求给我家娃起个好名,让她平平安安的。”

铜钱在桌上滚了几圈,发出“叮当”的轻响。

李半仙的眼睛亮了亮,指尖飞快地把铜钱划进钱袋,袋口“哗啦”一响。

他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本卷边的书,翻了两页,摇头晃脑道:“你家娃是‘弱火命’,遇木则兴,遇火则旺,遇土则息,遇金则克,遇水则死。

要想顺,得往南方去,巽城最好。”

林漏子听得一脸发懵,只抓着“巽城”两个字记,刚要追问,李半仙却摆了摆手:“名字我早想好了,就叫‘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算烧成灰,风一吹也能再燃起来——这字硬,能扛住咱这地界的苦。”

说罢,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烬”字,推到林漏子面前。

林漏子盯着那个字,虽然不识字,却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好,揣进贴肉的兜里,跟生辰八字放在一起,连声道谢:“林烬,这名字好!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他鞠了好几个躬,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嘴里不停嘟囔:“林烬,我家娃叫林烬,命肯定好!”

回到家,林漏子又忙着采药、耕地,攒了些钱,找村里的老人挑了个吉利日子,给林烬办出生宴。

说是宴,其实就是请了张簸箕、王大爷几家关系近的邻居,在院里拼了几张缺腿的木桌。

桌上的菜简单得很:一碗炖鸡汤里没几块肉,油星子漂在上面;一盘野菜拌豆腐,撒了点盐;还有一筐玉米饼子,边缘烤得焦香。

徐秀娘在灶房里忙得满头汗,额头上的碎发都湿了,却笑得合不拢嘴。

邻居家的娃扒着院门往里瞅,眼睛首盯着鸡汤,惹得大人们笑个不停。

虽清贫,却透着股难得的热闹。

可这热闹没持续多久,不知从哪天起,村里就传起了闲话。

有人说:“‘烬’是啥?

是灰烬啊!

火烧完了才成灰,这不是咒咱炎国要完吗?”

这话像风似的,很快就飘到了徐秀娘耳朵里。

她夜里睡不着,坐在油灯下看着怀里的林烬,眼泪止不住地流——自家本就穷,要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以后怎么在村里抬头?

她推了推身边的林漏子,声音发颤:“漏子,你去镇上求求许先生吧,他是落地秀才,有文化,说不定有办法。”

林漏子听得牙根儿痒,攥着拳头骂:“哪个***瞎嚼舌根!

让我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

可骂归骂,他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他装了半袋粟米,往镇上的许先生家去。

许先生家在镇东头,院里种着棵桃树,他正坐在树下看书。

听林漏子说完,许先生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多是见穷就欺。

你家在村里本就不富裕,自然有人拿闲话当乐子。

别理他们,日子久了,闲话就散了。”

林漏子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他爹娘走得早,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现在种的地还是前几年官府鼓励开荒给的,地里石头多,收成薄,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

村里人家家都这样,可偏偏闲话就落在了他家。

他揣着许先生的话回家,跟徐秀娘商量了半天,也只能咬着牙忍:“咱不管别人怎么说,把娃养好就行。”

日子一天天过,那些闲话果然慢慢淡了下去。

转眼五年过去,林烬的个子窜得飞快,五岁时就能够到田里的苞米穗了。

她虽然年纪小,但跟着林漏子在田里干活,风晒雨淋的,皮肤黑得像抹了层炭,却透着股机灵劲儿——挖野菜时能分清哪些能吃。

徐秀娘看着女儿健康,常跟林漏子说:“还是李半仙说得准,这名字真能保平安,这几年村里都夭折两个娃了,咱烬儿却壮得像头小牛。”

可“不祥”的传言没彻底断根,村里的小孩听了大人的闲话,总欺负林烬,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黑煤灰”。

林烬是个女娃,虽在田里野惯了,却也在意自己的模样——有次她对着水盆看自己的脸,手指戳了戳脸颊的晒斑,小嘴撅得能挂油瓶,眼圈都红了。

但她没哭,只把委屈憋在心里,等着机会反击。

六岁那年春天,地里的苞米刚长到膝盖高,李虎带着几个小孩又来欺负林烬。

李虎比林烬大两岁,长得又高又壮,总抢林烬挖的野菜,还扯着嗓子喊:“黑煤灰!

黑煤灰!

你娘是不是把你丢煤堆里了?”

林烬攥着拳头,没跟他们吵,转身跑回家,拉着林漏子的衣角:“阿爹,你帮我找条死蛇呗,要红的!”

林漏子吓了一跳,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烬儿,你不怕蛇吗?”

“不怕!

它都死了,我怕啥?”

林烬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得溜圆,语气里满是不服气,“他们总叫我黑煤灰,我要吓吓他们!”

林漏子笑了,觉得女儿这股子劲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虽胆小,却不肯受欺负。

他去后山找了条刚死的红蛇,蛇身有手指粗,红得发亮,远远看像条红绳。

他把蛇洗干净,递给林烬:“这蛇没毒,你可小心点,我在远处看着你,有事就喊我。”

“知道啦!”

林烬把蛇盘在背后,用布带缠了缠,飞快地往田里跑。

李虎他们正蹲在田埂上玩石子,见她过来,又开始起哄:“黑煤灰来啦!

快跑啊,别被她染黑了!”

林烬没理他们,走到李虎面前,猛地从背后扯出蛇,手一扬,蛇身在空中划了个弧,像活的一样。

“你们看这是啥?”

李虎吓得“妈呀”一声,跳起来就跑——他平日里只会欺负弱小,哪见过这东西。

其他小孩也跟着哭爹喊娘,撒腿就往村里跑。

林烬只盯着李虎追,边追边喊:“李虎!

你别跑!

我让蛇咬你!”

李虎跑得太急,摔了个狗啃泥,眼泪鼻涕一起流,裤子都湿了,嘴里含糊地喊:“我错了!

我再也不叫你黑煤灰了!

求求你别让蛇咬我!”

林烬停住脚,叉着腰笑,笑得前仰后合:“瞅你那熊样!

这蛇是死的,你都怕成这样!”

她把蛇举起来晃了晃,“以后再敢欺负我,我就把蛇放进你家炕洞里!”

李虎连忙点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烬把蛇重新缠在背后,扬着脑袋往家走,阳光照在她黑红的脸上,眼里闪着得意的光——她知道,以后再也没人敢随便欺负她了。

远处的林漏子看着这一幕,笑着摸了摸下巴,心里暗道:“我家烬儿,以后肯定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