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这是本人亲身经历过的,当然你们可以不信,好吧,其实我也不信...我,悠原夏树,十七岁,东京清风高校二年级生。
—当然,这只是我现在的身份。
就在三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名叫林晚的中国高三学生。
人生的终幕,定格在晚自习后,为了捡一个滚到路中间的篮球,被刺眼的车灯吞噬。
短暂得像被随手掐灭的烟。
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名叫悠原夏树的东京少年。
命运开了个荒唐的玩笑,让两个死于非命的灵魂,在时空的岔路口仓促互换。
我继承了这具身体、他的名字,以及一段寡淡如水的记忆。
前世的林晚,是班级里的“透明人间”。
成绩中游,相貌普通,暗恋隔壁班的班花首到毕业典礼的钟声敲响,也没能递出那封攥得汗湿的情书。
我的青春,乏善可陈得像一张写满又用橡皮擦奋力擦去的草稿纸,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狼藉。
所以,当意识到自己手握“重启”键,我在这个充斥着陌生口音的国度里,对自己立下的第一个誓言就是:这一次,绝不再当背景板,绝不再留下任何遗憾。
然而,刻在骨子里的怯懦,并非一次转生就能格式化。
来到清风高校一个月,我凭借前世为了应试苦学而来的日语,勉强能跟上课程,但也仅此而己。
我依然坐在教室靠窗的倒数第二排,那个经典的“主角位”,干的却还是“观察人类”的老本行。
改变的决心,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中,渐渐被磨去了棱角。
首到那个樱花将绽未绽的开学日,我那不温不火的重生日常,被彻底击碎。
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她走向讲台中央的麦克风,步伐平稳。
一身合体的深蓝色校服,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及肩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耳侧,额前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刘海。
她微微低头,视线落在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新生代表,神野澪。
请大家多多指教。”
声音清冷,通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敲击在溪涧的岩石上,好听,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凉意。
而当她的脸完整地映入我眼帘时,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心脏,撞击着耳膜。
—那张脸,竟与我前世记忆深处,那个首到毕业都未曾告白、成为我人生最大遗憾的班花,有***分相似!
是平行世界的投影?
还是命运对我这个作弊重生的灵魂,开的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
前世的遗憾与不甘,今生的错愕与一种被命运掐住喉咙的悸动,混杂成一种蛮横的冲动,冲刷着我谨小慎微的理智。
脑海里,前世那个胆怯的林晚,和今生发誓要改变的悠原夏树,正在激烈地搏斗。
最终,后者像破笼而出的野兽,占据了上风。
典礼结束,人流如同解闸的洪水般涌动。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神野澪,正独自一人抱着文件,走向通往教学楼的长廊。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纤细而孤绝的轮廓。
就是现在!
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我重活这一次的意义何在?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挤过喧闹的人群,快步冲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惊到,脚步一顿,抱着文件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微微后退了半步。
那双抬起的、清澈如寒潭的眼眸里,清晰的疑惑之下,是毫不掩饰的警惕与疏离。
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个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
“那、那个……”一开口,前世的母语和今生的日语差点打架,声音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干涩发紧。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手忙脚乱地从速写本上撕下一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飞快地写下一串字符,几乎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架势,塞到了她面前。
“这是我的LINE,”我听到自己用日语说,声音因为急促和紧张而显得生硬,甚至有些失礼,“可以的话,请加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走廊的嘈杂似乎瞬间褪去,只剩下我和她之间,这片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
神野澪的目光,先是在我因窘迫而涨红的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那张因为撕扯而边缘粗糙、皱巴巴的纸条上。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没有厌恶,也没有好奇,就像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物品。
然后,她重新抬起眼。
那目光,像冬日里一道无形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我所有鼓起的、虚张声势的勇气。
她用那种足以让周遭空气都凝结的平静语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宣读了对我的“判决”:“抱歉,我从不加陌生人。”
她顿了顿,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我因紧张而僵硬的姿态、眼神中尚未熄灭的期待,尽收眼底。
随后,补上了那记足以将我的尊严彻底击沉的、致命一击:“而且,我讨厌你这种轻浮的类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的声音猛地回归。
我清晰地听见了——来自周围同学的、混合着惊讶、了然与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在背上。
以及,我自己内心某个刚刚重建起来、名为“改变”的角落,再次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狼藉的声音。
“果然……还是不行吗?”
无论是前世那个普通的中国教室,还是今生这座樱花环绕的东京校园。
我,悠原夏树(林晚),似乎永远都在扮演同一个失败的角色。
而神野澪,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空气里一粒碍眼的尘埃。
她径首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极轻微的、带着冷香的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只留下我,和那张被她无视的、可怜地飘落到地上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