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那年夏天最早来到的人。
乔瓷站在校门口,手里提着一只白色画筒,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阳光从槐树缝隙间落下,洒在她肩头,像一场悄无声息的邂逅。
这是她转学来的第一天。
新校服有些不合身,白衬衫的袖口松松垮垮地垂在手腕上,细瘦得像一根风一吹就要断掉的小草。
人群熙熙攘攘,她站在其中,像一滴不敢落地的雨。
她低头整理着怀里的画册,指尖无意中蹭到了画筒的边沿,动作有些慌乱。
就在这时,一道快速掠过的人影擦肩而过,带起一阵混合着阳光和汗水味道的热风。
“哐当——”白色画筒从怀里脱落,滚了几圈,停在一只篮球鞋旁边。
乔瓷微微怔住。
顺着地上的画筒抬头,她看到一个穿黑T恤的少年。
少年单手拎着篮球,另一只手拿着一瓶冰汽水,阳光从他额前的碎发间穿过,落在微微弯起的嘴角上。
时昼。
她在报名表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在高年级女生们压低声音的议论里听到过他的传说。
三中最放肆的少年,也是最让人心动的名字。
但乔瓷不知道,她第一次真正听见这个名字,是在心跳漏了一拍的这一瞬间。
时昼俯身,捡起画筒,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到她面前。
“新生?”
他的嗓音低哑,像午后刚被晒热过的风。
乔瓷接过画筒,轻轻点了点头。
耳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像盛夏微醺的晚霞。
时昼挑了挑眉,眯着眼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
还是,被我帅到?”
他站得不远不近,语气玩笑又带点少年气的张狂。
乔瓷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
她太紧张了,甚至忘了道谢,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画筒,像抱着一块最后的浮木。
气氛有一瞬间微妙地凝滞。
时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他随手把汽水塞进怀里,双手插兜,懒懒地侧过身。
“走了啊,小画家。”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乔瓷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脏跳得又快又重。
少年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像风吹过操场时留下的一道残影。
而她,站在原地,像被这道影子定住了似的,久久动不了。
——课间操时间,乔瓷在操场边的榕树下坐着画画。
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在她的画纸上,斑驳陆离。
空气中混着青草、汗水和粉笔灰的味道,夏天的气息浓得几乎能滴下来。
远处,男生们在打篮球。
时昼穿着黑色球衣,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跳投都引起女生们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乔瓷抬眼望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但手上的笔却不受控制地,画下了那抹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身影。
笔尖轻轻颤抖着,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一笔,像是给自己画下了一个无声的劫。
风吹过,画纸微微颤动。
她用手按住角落,指尖触到一点潮湿的汗意。
心跳的声音,像藏在胸腔深处的小兽,拼命想要挣脱出来。
---放学后,乔瓷跟着班主任去领取新书。
搬着厚厚一摞书下楼时,脚底一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书本哗啦一声掉了一地。
“靠,看路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炸开。
乔瓷一抬头,撞进时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站在楼梯口,眼神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被打断心情的小小烦躁。
可在对上她慌乱眼神的那一刻,所有情绪又化成了一声轻叹。
“你怎么总这么冒冒失失的?”
他蹲下来,帮她一边捡书,一边小声嘀咕。
乔瓷咬着唇,脸涨得通红。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能小声说:“谢谢……”时昼“啧”了一声,随手将最后一本数学课本拍在她手上,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
“走吧,送你一程。”
他语气里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可动作却比谁都轻。
---多年以后,乔瓷仍然记得。
那年风起,她第一次遇见时昼。
少年的眉眼张扬,笑意明亮,像一场毫无预兆的邂逅。
后来风停了,人散了。
她在很多很多个无风的夜里,偷偷想起那个走过阳光与槐影间,朝自己走来的少年。
来时有风,去时无你。
可风里,依然藏着她所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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