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好,我叫陆宴,是聂宇的朋友,受他家人的嘱托,照看白小姐一同去米国。”
陆宴彬彬有礼,语气含笑,莫名让人信任。
陆宴似乎很轻易就能让人对他喜欢起来,连一贯挑剔的陈丽,那天对着他也笑语连连,仿佛聂宇的朋友都这样出色,那么聂宇本人也一定错不了。
陆宴同聂宇一样,全家在很久以前就赴美生活了,如今也早己入籍,两家是世交,又与聂家同住一个街区,家境自然也是优越的。
更重要的是,聂家此番如此周到的考量,显见得是对白薇非常满意,那等去了米国,聂宇见到了真人,只会对她更满意。
这桩亲事为陈丽解决了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大石,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在去米国的一路上,陆宴果然践行了自己对聂家的承诺,对白薇的客气婉拒毫不在意,处处对她照顾的妥帖极了,连晕机药,漱口水这样繁杂细致的东西,竟然也都备在身上,的确给白薇解决了不少麻烦。
到达米国后,陆宴帮白薇联系到了白薇的舅舅后,再三同白薇确认,是否需要他一同等待陈士坤,被拒绝后,表情也没有发生变化,仍旧温和有礼。
“有任何事都可以打上面的号码找我,不管什么时间都可以。”
陆宴递过来的卡片精致典雅。
白薇知道这是名片,只有有身份的人才有,在国内几乎没见过。
同陆宴告别后,白薇跟舅舅回去,同舅母和一家老小暂住在曼城的家里,当时她以为这些人,这些事都是只是跟她产生短暂的交集,在她嫁人后很快就会成为过去。
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完全向着另一个方向诡异地发展了起来。
隔壁传来孩子的笑声,打断了白薇的回忆。
笑声是李媣的女儿小叶子发出来的,孩子才五岁,在国内也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正该跟同龄的孩子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
可在这里,小叶子哪里也不能去,逢李媣上工的时候,如果白薇也不在,她就只能被妈妈锁在屋里。
小小的她,早己习惯了黑暗和孤独,最快乐的时光,不过就是圣诞夜被李媣带着,在街上走一走,看看灯火通明的橱窗,欣赏繁华都市里的浮光掠影。
虽然橱窗里那些精美的商品,连一粒灰尘都不属于她们,却也不妨碍母女俩那一刻实心实意的快乐。
白薇和李媣都是一夜没睡,李媣还感着冒,却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里尽她所能地陪着孩子。
白薇听着小叶子奶声奶气的童音,想起临别时,母亲陈丽对她说的,“...你舅舅对咱们家自然是没得说的,至于你舅母,夫为妻纲,她即便对你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让你舅舅知道,你放心住着便是。”
可事实上,舅母赵岚对于她一个大活人的借住,那是非常不满,不仅不藏着掖着,还光明正大的摔锅打碗摆脸色,哪怕陈士坤拖着她的手,求她不要闹得这么难看,也无济于事。
无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当初陈士坤来米国后,如果不是遇到赵岚,如果没有她力劝家人拿出积蓄,倾力支持陈士坤创业,恐怕陈士坤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更别说,舅母赵岚也不是一味只会刻薄掐尖,她在陈士坤的创业过程中,凭借自己从小在米国长大,对这里文化和经济的熟知,对陈士坤帮助良多。
并不是国内传统意义上认为的,妇人只能主内,而是颇有话语权,深谙米国妇女解放运动的精髓。
因此,在聂家那位即将跟白薇成婚的聂宇,失踪的消息传来后,白薇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
经历过昨夜警局大牢的那一幕,她多少也觉察出,聂家的发达是有不能言说的原因的。
细思极恐。
白薇成长的环境距离这些实在太遥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也许聂家才不想在当地找媳妇,而是选择从国内挑选一个既合心意,又无依无靠的儿媳妇才更好拿捏。
白薇出神地看着墙角那块因为漏雨而生霉的墙皮,耳边响起舅舅涩然的声音:“...薇薇,别怪舅舅,别看家里地方大,但是这么大一家子人,每个人都需要私人空间的,你也一样,让你跟谁挤住一屋也不合适,彼此都委屈...舅舅在披露街还有栋楼,专门给你留出间房子,你单独住着更加方便...你能理解舅舅的意思伐?”
米国待久了,连人的思想都变得时髦了起来。
“私人空间”,白薇齿间呢喃着这几个字。
从记事以来,她就是跟父母并弟妹挤在一起住的,连上厕所洗澡都是公共的,谈何私人空间,像舅舅家拥有这么大一栋排屋,在她的想象中己然高不可攀了。
但白薇也能理解舅母的想法。
随着聂宇的神秘失踪,她跟聂家的婚事也变得云遮雾罩起来,聂家没正式通知婚事不作数,但也没说接下来白薇该怎么办。
她也不能总寄住在舅舅家,让人家为难。
舅舅同舅母,和舅母的家人以及三个孩子同住,也需要平衡家里其他人的心态,她不能只想着自己方便。
更何况,她既然己经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了,那么为了长久起见,她就不能让舅母更讨厌她不识趣。
再说,她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她母亲陈丽维持不了在街坊西邻面前的荣光,怕是会发疯的,她无所谓,但小妹白芷一定是最受连累的那个。
如今白薇只能硬待在这里,厚着脸皮靠着舅舅,祈祷自己能在这里摸索出一条生路来。
她正想着明天要不要先去楼下问问杏福楼还要不要人,就听见门口传来不疾不徐的几声叩门声。
竟然是陆宴。
白薇有些讶异。
自从上次在机场分开后,陆宴就没再出现过,仿佛他真的只是受聂家之托顺手帮个忙而己。
她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了。
——而此时此刻,在披露街上,一家广东人开的糖水店里,陆宴还是那样温和有礼的笑着问她:“...能否考虑嫁给我,我跟聂宇是同学,家庭背景也相似。”
“为什么?”
白薇看向他,“你的条件找谁都可以的,你跟我只是同路了一段旅程,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交集。”
在国内,按照陆宴和聂宇两家这样的关系,相识的两家人,一家谈崩的婚事,另一家也绝不可能接受的,国人是很讲究脸面名声的。
白薇倒不讲究那些,可是她与陆宴,也就比陌生人的关系好那么一点,怎么就突然谈婚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