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快不行了。”
“想让她活命，只有一个办法。”
“去求你那个爷爷。”
医生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扎在陈凡的心上。
爷爷。
多么可笑又陌生的词。
从他记事起，这个词就代表着禁忌，代表着母亲午夜梦回时无声的眼泪。
如今，却成了母亲唯一的生机。
陈凡攥紧了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病危通知单，纸张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
江城，云顶山庄。
这里是陈家的地盘，一座矗立在城市之巅的钢铁堡垒，俯瞰着芸芸众生。
出租车在山脚下就被拦住了。
“闲人免进。”
保安的眼神冷漠，像在看一只企图爬上餐桌的蚂蚁。
陈凡下了车。
他抬头仰望着那扇雕刻着猛虎图腾的巨大铁门，一股压抑感扑面而来。
十五年了。
他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踏足过这里。
“我叫陈凡，我找陈振国。”
陈凡的声音有些沙哑。
保安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后是一个轻蔑的男声。
“陈凡？哪个陈凡？”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赶出去的野种啊。”
“让他等着。”
“啪。”
对讲机挂断了。
羞辱，***裸的羞辱，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
陈凡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为了母亲，他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从正当空，慢慢滑向西山。
陈凡就像一尊雕塑，笔直地站在门外，任由山风吹乱他的头发，吹干他嘴唇的最后一丝水分。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变换一下站姿。
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呼啸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陈凡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青年走了下来。
他看到陈凡，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那个离家出走的堂哥吗？”
来人是陈凡的堂弟，陈浩。
陈浩绕着陈凡走了一圈，啧啧有声。
“瞧瞧这身打扮，地摊上淘来的吧？不超过两百块。”
“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终于想起回家摇尾乞怜了？”
他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又粘又冷。
陈凡没有看他，目光依然锁定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我要见爷爷。”
“爷爷？”
陈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你也配叫他爷爷？”
“陈凡，你别忘了，当年姑姑为了一个废物男人，被爷爷亲手从族谱上除了名。”
“你，不过是那个废物的种，一个不该存在的野种！”
“野种”两个字，陈浩咬得特别重。
陈凡的身体猛地一颤，深埋在心底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
他猛地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陈浩。
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陈浩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
“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
“一个野种，还敢瞪我？”
他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向陈凡的脸。
就在这时。
“住手。”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那扇紧闭了数小时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唐装，手持一串佛珠的老者，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浑浊却又锐利如鹰。
他就是陈家的掌舵人，陈振adores。
陈凡的爷爷。
陈振国。
他看都没看陈凡一眼，目光落在陈浩扬起的手上，眉头微皱。
“陈家的子孙，什么时候也学会在门口跟野狗动手了？”
陈浩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爷爷，我错了。”
陈振国这才将目光转向陈凡，那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冰冷。
“你来做什么？”
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只有居高临下的审问。
陈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妈……她病了，很重。”
“医生说，只有凤凰血参能救她的命。”
“我知道，陈家有。”
陈振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陈凡口中那个命悬一线的女人，与他毫无关系。
他只是淡淡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所以呢？”
“我求您，把凤凰血参给我，救救她。”
陈凡说出“求”这个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像是被敲碎了。
“求我？”
陈振国终于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你凭什么求我？”
“凭你身上流着的那一半肮脏的血，还是凭你那个已经死了的废物爹？”
陈凡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任何羞辱，却无法容忍任何人侮辱他已经过世的父亲。
“我父亲不是废物！”
“哦？”
陈振国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一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护不住，最后窝囊死掉的男人，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
陈凡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赤红。
“想让我救她，也不是不可以。”
陈振国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道。
陈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陈振国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那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刺骨。
“跪下，对着陈家祖祠的方向，磕三个头。”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你父亲是个废物，并与他划清界限，从此以后，你只是陈家的子孙。”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浩在一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所有的保镖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凡，像在看一场好戏。
要他……背叛自己的父亲？
用父亲的尊严，去换取母亲的生命？
陈振国，他的亲爷爷，竟然提出了如此歹毒的要求！
陈凡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看着陈振国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膝盖。
不是为了下跪。
而是在积蓄力量。
下一秒，他像一头发怒的豹子，猛地朝陈振国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