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戒

凌晨两点的雨砸在窗台上，噼啪作响，像要把玻璃敲碎。

我蹲在搬家公司剩下的最后一个纸箱前，指尖蹭过一个褪色的黑色皮质手机壳。

壳子边缘磨得发白，内侧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陈屹十年前的字迹，

龙飞凤舞的 “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带你去看洱海的日出”。手机早就开不了机了，

电池鼓得把壳子都顶变形了。

我还记得最后一条消息的弹窗 —— 他发 “好” 的那个瞬间，我正在婚纱店试穿裙摆，

米白色的蕾丝蹭过脚踝，店员笑着说 “你先生眼光真好，定制的这款戒托特别显钻”。

可两小时后，朋友圈里就刷出了他和林薇薇站在订婚宴台上的照片，香槟塔前，

林薇薇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钻戒闪得刺眼。现在箱子底躺着枚素圈银戒，没有任何花纹，

是当年陈屹在夜市给我买的，十块钱三枚，他说 “先戴着玩，以后给你换大的”。

我捏着戒圈，指腹蹭过内壁的氧化痕迹，突然听见门铃响了。这个点会是谁？

搬家公司下午就走了，周屿说晚上要加班，不会过来。我起身去开门，手还没碰到门把手，

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苏晚，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陈屹。我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十年了，

我以为我早就把这个名字从心里挖出去了，可再听到，还是会疼。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果然看到他站在门外。他穿了件深色西装，袖口挽着，露出手腕上的表，还是当年那只，

我送他的生日礼物，小众品牌，不值钱，他却戴了这么多年。他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上面印着我工作室的 logo，浅蓝色的，是我去年重新设计的。“有事？

”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像对待陌生客户一样。陈屹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银戒上，

眼神暗了暗，喉结动了动：“有个项目想跟你合作。”“我不接陈氏的项目。” 我想关门，

他却用手臂挡住了，力道不大，却让我关不上。雨还在下，他的头发被打湿了几缕，

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少了点平时总裁的凌厉，多了点狼狈。“这个项目不一样，

” 他把文件袋往前递了递，“涉及你老家的老街区改造，你外婆住的那片也在规划里。

”我心里 “咯噔” 一下。外婆住的老街区是老城区，房子都快一百年了，

去年雨季还漏过水，我一直想攒钱给她翻新，可她总说 “不用，住惯了”。

现在居然要改造？“你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有点发紧，“用外婆的住处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想跟你商量，” 陈屹的眼神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但老街区的居民大多是老人，他们不想搬，我想保留核心建筑，做保护性改造，

需要专业的设计师，你对那里熟，最合适。”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点虚伪的痕迹，

可只看到了恳切。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来，订婚宴后的第二天，我去陈屹家楼下等他，

那晚也在下雨，我撑着伞站了三个小时，最后看到他和林薇薇一起下车，林薇薇靠在他身边，

手上的钻戒在路灯下闪着光。他没看到我，径直把林薇薇送进了楼里。“十年前的东西，

早就该扔了。” 我突然把手里的银戒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动作决绝，

像是在跟过去彻底告别。银戒碰到垃圾桶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陈屹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周屿扛着一个纸箱走上来，看到我们，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自然地站在我身边，

把纸箱放在地上，问：“苏晚，这位是？”周屿是我的工作伙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知道我和陈屹的过去，从不主动提，却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他的身高比陈屹高一点，

站在我身边，像一道屏障，把陈屹的目光挡住了。“陈氏集团的陈总，来谈合作的。

” 我语气平淡，伸手拿过周屿手里的钥匙，“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加班吗？

”“加完班就过来了，想着你还有东西没搬完，” 周屿看了陈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警惕，

然后转向我，“饿不饿？我带了夜宵，楼下便利店买的三明治，还是你爱吃的金枪鱼味。

”我点点头，没再看陈屹，转身走进屋里：“进来吧，外面雨大。”周屿跟进来，

顺手把门关上了，把陈屹和他手里的文件袋都挡在了门外。我靠在门上，

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慌。周屿把三明治递给我，

说：“别理他，要是不想接，就不接，老街区的事，我帮你打听。”“嗯。

” 我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金枪鱼的味道很熟悉，可我却没什么胃口。

垃圾桶里的银戒还在，我刚才扔的时候没看，现在想起来，那枚戒圈里，

好像刻着我们俩的名字缩写，是陈屹后来偷偷刻的，我也是很久以后才发现的。第二天早上，

我去工作室上班，刚打开电脑，助理就跑进来，说：“苏姐，

陈氏集团的人送来了一份项目计划书，说是陈总特意交代的，一定要交给你。

”我看着助理手里的文件袋，和昨天陈屹拿的那个一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项目计划书，还有一张老街区的照片，是外婆家的门口，

照片上有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坐在门槛上吃冰棍，是我小时候。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想保留的，不只是建筑，还有回忆。

”我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小女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外婆昨天还打电话问我 “什么时候回家吃饭”，要是她知道老街区要改造，会不会害怕？

我拿出手机，想给外婆打电话，却又怕她担心，最后还是放下了。“苏姐，

要不要跟陈总那边回个话？” 助理问。“先放着吧，我看看再说。

” 我把文件袋放进抽屉，锁上了。可一上午，我都没心思工作，

脑子里全是老街区和外婆的样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屿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份调研数据，

说：“我打听了，陈氏的老街区改造项目，要是按他们最初的方案，会拆一半的房子，

很多老人都不同意，陈屹现在想改方案，却遭到了董事会的反对。”“他为什么要改？

” 我问。“不知道，” 周屿坐在我对面，给我递了双筷子，“可能是良心发现，

也可能是别有所图。苏晚，你别心软，他当年那么对你，现在又来这套，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周屿是为我好，可我没办法不管外婆。下午，我还是给陈氏的项目负责人打了电话，

说愿意谈一谈。负责人很开心，说陈总特意交代，随时可以见面。

我们约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馆，我到的时候，陈屹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看到我进来，他站起来，想帮我拉椅子，我却径直坐下了，

把文件袋放在桌上：“说吧，你的方案是什么？”陈屹坐下来，

把一份修改后的方案推给我：“我想保留所有有历史价值的建筑，

比如你外婆家旁边的老戏台，还有街角的杂货店，只在周边建几栋低层的公寓，

给愿意搬的老人住，不愿意搬的，就翻新房子，解决漏雨、电路老化的问题。

”我翻看着方案，里面标注得很详细，甚至连外婆家窗户的朝向都标出来了，

旁边写着 “保留原有窗户，加装保温层”。我的心里有点乱，这个方案太贴心了，

贴心到让我怀疑他的目的。“为什么这么做？” 我抬头问他，“陈氏是商人，

这么做不赚钱。”陈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欠你的，

欠外婆的，想做点补偿。”“补偿？” 我笑了笑，笑得有点苦，“十年前你订婚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补偿？我外婆生病，我到处借钱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补偿？陈屹，有些东西，

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比如信任，比如时间。”他的脸色更白了，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手：“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不想听，” 我打断他，

把方案合上，“项目我可以接，但我有条件，第一，所有决策必须尊重居民的意见，

尤其是老人；第二，项目团队里不能有你的人，我要自己组建团队；第三，

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有问题通过项目负责人沟通，我们没必要见面。”陈屹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点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都答应。”就这样，

我接了老街区改造的项目。接下来的日子，我忙着去老街区调研，跟居民沟通，每天都很累，

却很充实，充实到让我没时间想陈屹，没时间想过去的事。外婆知道我接了项目，很开心，

拉着我的手说：“晚晚，你真是个好孩子，以后街坊邻居都能住得舒服点了。

” 她还跟我说，陈屹前几天去看过她，给她送了些保健品，还帮她修好了漏水的水龙头。

“你别跟他走太近，” 我有点担心，“他不是好人。”外婆叹了口气：“晚晚，

人都有难处，当年小陈……”“外婆，别说了。” 我打断她，我怕她再说下去，

我会忍不住动摇。项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第一次项目会议。会议在陈氏集团的会议室召开，

我带着团队成员过去，刚坐下，陈屹的特助就走进来，说：“陈总临时有个会，

让我先跟大家对接。”我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来。可会议开到一半，陈屹却推门进来了，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说：“抱歉，来晚了，刚才的内容我听特助说了，苏设计师的方案很好，

我同意保留老戏台和杂货店，预算方面，陈氏会追加两百万。”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陈屹。他的下属张经理皱了皱眉，说：“陈总，追加预算需要董事会批准，

而且保留这么多建筑，成本太高了。”“我会跟董事会沟通，” 陈屹的语气很坚定，

“老街区的改造，不能只看利益，还要考虑居民的感受。”我看着他，心里有点复杂。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为了补偿吗？会议结束后，我收拾东西准备走，

陈屹却叫住了我：“苏晚，等一下。”我停下脚步，没回头：“还有事？”“你外婆的房子，

我让人先做了检测，电路有点问题，我已经安排人去修了，明天就动工，不会打扰她休息。

”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不用了，我自己会安排。” 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