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剧痛是第一个回来的感觉。
像有根烧红的铁钎从太阳穴狠狠扎进脑仁，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突突作响。
亚瑟·埃佛雷特***了一声，试图抬起手摸摸额头，却发现手臂沉得像灌了铅。
“嘘……别出声，伙计。
慢慢来。”
一个低沉、紧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亚瑟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眼前晃动着一张布满汗珠和……是血迹吗？
的深色面孔。
是那个司机。
他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眼神锐利如鹰，正死死盯着他。
亚瑟晃了晃依旧昏沉的脑袋，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混合着撞击的眩晕，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怎么回事？
车祸？”
他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比那糟多了。”
司机简短地说，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把看起来短小精悍的霰弹枪，木质枪托上沾着暗红的污渍。
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抓住亚瑟的胳膊，用力把他从扭曲变形的后座里往外拖。
“能动吗？
快点儿！”
金属碎片刮擦着亚瑟的衣服和皮肤，带来一阵刺痛，这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被半拖半拽地弄出了车外，冰冷的雨水立刻浇了他一身，让他打了个激灵。
脚下是湿滑的草地和碎玻璃。
他刚想开口问更多，比如那血迹，比如那把枪——司机猛地转身，那只没拿枪的大手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狠狠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那手掌粗糙，带着一股硝烟和铁锈的混合气味。
“不想死就别出声！”
司机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他耳朵上，但话语里的寒意却让他脊椎发凉。
亚瑟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和司机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镇住了，僵在原地。
司机拽着他，几乎是把他拎了起来，踉跄着躲到最近的一棵粗大的橡树后面。
雨水顺着树干流淌，浸透了亚瑟的衬衫。
司机用霰弹枪的枪口，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高速公路另一侧的斜坡下方。
“看那边，”他耳语道，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看仔细了，我亲爱的教授。”
亚瑟迷迷糊糊地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
雨幕中，距离他们大概几十码远的地方，停着一辆侧翻的SUV，闪着危险的故障灯。
而在车灯微弱的光晕边缘，有两个身影。
一个趴在地上，面朝下，一动不动，身下的深色液体正在雨水中慢慢洇开。
另一个……正“蹲”在趴着的那人身上。
亚瑟眯起醉眼朦胧的眼睛，努力聚焦。
那个蹲着的……是人吗？
它穿着一条破烂的西装裤，上身衬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污泥和深色的污迹。
它正低着头，肩膀以一种怪异的频率耸动着。
它在……吃东西。
亚瑟看到它猛地一扯，从趴着那人的脖颈处撕下了一大块东西，暗红色的液体瞬间喷溅出来，即使隔着雨幕和距离，那“噗嗤”的撕裂声和随后响起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吞咽声，也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醉酒带来的最后一点迷糊和浑噩，瞬间被一股冰锥般的恐惧刺穿、粉碎！
亚瑟的胃部剧烈痉挛，他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咙。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比雨水更冷。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死死盯着那噩梦般的场景，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那不是打架……那不是抢劫……那是在……啃食！
司机紧紧捂着他嘴的手感受到了他下颌的僵硬和颤抖，知道他己经看清了。
他缓缓松开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霰弹枪，食指始终贴在扳机护圈外。
他对亚瑟做了一个极其严厉、不容置疑的“噤声”手势，眼神仿佛在说：发出一点声音，我们就完了。
然后，他抓住亚瑟几乎瘫软的手臂，低喝道：“跟我来！
快！”
司机没有选择退回损毁的车辆，而是猫着腰，以一种与魁梧身材不符的敏捷，拉着亚瑟沿着路边的树林边缘，快速向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加油站移动。
亚瑟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副地狱般的画面，挥之不去。
加油站看起来己经停业有一段时间了，招牌歪斜，窗户积满灰尘。
便利店的主体建筑就在眼前，门虚掩着。
司机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拉开门，先把亚瑟粗暴地推了进去，然后自己闪身而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迅速落下内侧的插销，又拉过一个旁边放着的金属货架，死死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他才背靠着门，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室内。
亚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他环顾西周，店里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空荡荡的，显然被洗劫过。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
“拿着！”
一个冰冷、沉重的东西被扔到他怀里。
亚瑟低头一看，是一根从某个机器上拆下来的、约莫小臂长度的铁管，一端还带着断裂的茬口。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铁管，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点，但手指依旧因为恐惧和宿醉而不停颤抖。
黑人司机——这个刚刚救了他一命，又让他目睹了人间地狱的陌生人——调整了一下握枪的姿势，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便利店内部更深的阴影，那里是员工休息室和储藏间的方向。
“呆在这儿，别动，”他命令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和冷静，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先看看这鬼屋里到底安不安全。”
他端着霰弹枪，脚步轻缓而坚定地开始检查角落和门后。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烦躁和无奈，“我再跟你这个还他妈醉醺醺的糊涂蛋说明白，这该死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