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凡，你是踢着被窝进部队的吧？”
苏星河站在晨雾中，双手插腰，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
“报告营长，踢被那是一种生活态度！”
马不凡朝他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身旁的孙大壮像影子似的挤上前，手里的饭盒啪地掉了一地。
训练场上，青草里还带着露水味。
赵铁山弓着腰，悄悄把一只奇形怪状的铁罐子藏进队伍后头。
可惜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大家都在等苏星河下面要发落谁，不外乎新兵蛋子又出问题了。
苏星河没理他俩热闹，脚步沉稳地在队列轮廓里踱着，声音一如既往刻薄：“从今天起，连队增设三项训练。
体能，战术，和。
团体智慧。”
马不凡皱起眉，一旁的孙大壮用胳膊撞了撞他，憨厚地咧嘴：“什么智慧呀？
我有力气，脑子不太转。”
“放心，有我罩着你。”
马不凡低声道，眼里哪怕带点虚张声势，嘴角还是翘得要飞起，“团体智慧嘛。
八成是智力游戏，难不倒我。”
苏星河突然回头，目光如刀。
“行啊马不凡，你这精气神好得很。
不如你带队，第一场‘团体协作实操’，你主指挥。”
“啊？
领导都这么草率吗？”
马不凡愣住。
全营爆发出一阵窃笑。
就连冷静的林青叶，站在医务帐篷门口，也忍不住浮起微笑。
“废话少说。
你们五人一组，把赵铁山那堆‘高科技’推进障碍区，要求安全送达，十分钟一秒都不能迟。”
苏星河话音一落，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赵铁山的小胡子一哆嗦，飞快从背后拽出个鼓囊囊的***袋。
马不凡这才看清，原来所谓高科技，是由铁皮、弹簧、匣子、奇怪灯泡凑成的巨型西不像装置。
“小马，放心吧，重点不在推，而在协调。”
赵铁山小声：“只要别碰到红色电线，大壮负责使劲，我负责控制开关，你负责指挥，林青叶负责操纵联络。
我就怕这玩意中途打喷嚏。”
“喷嚏？
你造的是遥控炸弹吧？”
马不凡咧嘴夸张地吸了口气，生怕吸多了被‘炸’了。
孙大壮乐呵呵扬起袖子：“我搬！”
“别！”
马不凡赶忙勒住大壮的手臂，“你慢点动，别又把零件弄掉！”
障碍区全是地雷坑、铁丝网和假炸药桶，偏偏地上还撒着湿滑的肥皂板。
第一组刚出门，巨型西不像就“吱嘎”一声卡在地雷坑边。
“往左、往左！”
马不凡急得首跳脚。
“大壮慢点，铁山你后面拧啥呢？
灯泡又哆嗦了！”
他回头一嗓子，赵铁山心虚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按住弹簧。
林青叶拿着信号旗，调侃地看了一眼马不凡，语气不紧不慢：“马不凡，你指挥得这么卖力，要不要奖你一粒糖？”
“糖也行，千万别奖我医用酒精。”
他忍不住挤眉弄眼，噎得苏星河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队伍磕磕碰碰终于过铁丝网，大壮一发力，后座的弹簧突然弹出，“咚”地把赵铁山弹得一个趔趄，铁皮机关一边冒烟。
全场都快笑成一锅粥，苏星河嘴角明显抽动，非但没骂人，反而悠哉点头：“新兵蛋儿，团体协作要的是默契，不是一人蛮干。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回你们自己讨论战术，十分钟内通过，不然全队回去刷马桶。”
马不凡刚冒出个主意，孙大壮一脸认真地举手：“我明白了！
要不我扛着铁山首接跳过去？”
赵铁山惊得差点把自己眼镜扒拉下来：“你跳过去？
你当我是火箭还是煤气罐？”
林青叶忍俊不禁，贴心提醒：“动作轻点，赵铁山身体脆，设备更脆。”
“对啊！”
马不凡忽然灵光一闪，“铁山和设备绑在一起，由大壮拖着，我们负责清除路上的障碍物。
林青叶，你在前方用信号批示，遇着突状况就停。
快行快停，轮换上阵，这样不易出错。”
几个新兵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苏星河站在不远处，背着手，听着他们的混乱安排，眼里渐渐浮起玩味的光。
第二轮实操开始。
一众人呼喝成一团，林青叶指路，马不凡冲在前头，不时清理障碍。
有孙大壮那怪力，赵铁山和他的机关像装在坦克履带上一样，滚得飞快。
难点就在要过最后一个带电铁丝网的弯道时，铁山汗顺着鬓角滴下来，设备嘶嘶作响。
“慢！
慢！”
马不凡一声断喝。
林青叶用信号旗挥了挥，示意停下。
孙大壮卯着劲踩了刹车，差点把鞋带崩断。
马不凡蹲下身，发现铁丝网上有根松动的线，正露着火星。
他咬咬牙，扯来一根树枝，小心拨开，赵铁山随手一拧，那处居然冒出一串蓝气泡。
队伍鞠了一躬，都快崩溃了，马不凡汗湿背脊，嘴上还不忘打趣：“铁山你发明的这啥高科技？
洗衣服顺带冒泡泡？”
终于成功将大家和奇葩机关平安送过终点。
苏星河手一振，呵斥道：“***！
本场协作评为。
及格。
原因嘛，靠的是你们侥幸加胆量。”
一群新兵嘘声一片。
只有林青叶递给马不凡一块糖，低声微笑：“做得不错。”
马不凡顿时扬眉吐气，把糖块咬得咯咯响。
散场后，他走出训练场，才发现苏星河早己等在路边的树荫下。
“马不凡，”苏星河招了招手，嗓音一下平淡下来，听不出喜怒，“记住，部队里，有比力气更重要的东西，叫信任。
不出三天，你会明白。”
马不凡点点头，心头一热。
他看着营长那能烧穿人的视线，突然觉得今晨的套路和折腾，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树梢上的光透下来，斑驳地落在身上。
训练场还残留着队友们的喧笑，马不凡握紧口袋里那颗糖，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决心。
天边的云层像被什么冲破了一角，远远露出一点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