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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05

周一早上九点,江岚的天空像一张未擦干净的玻璃,灰白里透着光。电梯一路上行,

我捧着保温杯,杯盖松松地扣着,热气沿着金属缝隙往外涌。八楼的门禁咔哒一声弹开,

会议室的投影已经亮了,屏幕上铺着流程时间轴,白板正中贴着一条指甲宽的红色胶带线,

从我当项目经理开始就一直在那儿,没有人动过。今天是周会,

也是旧城A区开标前最后一周。桌上摆着每个人的纸质议程,我把自己的那份翻到背面,

空白处写了几个字:节点、安置、公告。打印机在旁边低低地响,

像是有人在隔壁房间匆忙地收拾行李。人到得差不多了。程放夹着图纸进门,

坐下就把桩基的那页翻出来,手指点了点易塌方地带。林意比我们更早到,

审计部的记录本合起来放在她右手边,笔卡在中间,看上去像随时要展开的风琴。

顾竞的椅子空着,座位牌反着光,秘书说他在外面接电话,一会儿就到。我清清嗓子,

先把安置进度报了一遍。数据不难看,但不够好看。到了公告环节,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来自OA系统的红色弹窗跳在正中,

覆盖了我刚刚切好的那张表:匿名举报:A区招标涉嫌倾向性。请相关部门核查。

会议室里一瞬间安静,像有人把空调关了。我听见杯盖轻微的碰撞声。隔着桌角,

我看到林意抬头,目光顺着屏幕落到白板,又落到我手里的记号笔。她没有说话,

只是把记号笔的帽子重新扣紧。我把笔搁下,改口说:“我们先把流程走完,

下面是资金节点。”财务把拨付表贴上屏幕,数字往下排,红框标注了本周的关键节点。

我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公告这周发不出去,专项债的拨付会不会顺延。财务点了点头,说是。

这是流程里最不体面的时刻,大家都知道答案,却还得让它出声。

我把这句话写进会议纪要里,像把一颗钉子固定进墙。顾竞仍然没有进门。

秘书从门缝探进头说他让我们“先讨论”,关于公告的事情他下午再开个小范围会。

程放咳了一声,低头翻图纸,压住想说的话。我把时间轴放大,

指着评标环节提醒大家各组补齐底稿,留痕要完整。

“包括群里的通知截图、澄清邮件、评委回避名单,少一样都不行。”我一边说,

一边看向白板。那条红线在灯下很醒目,它把流程分成了两块,左边是准备,右边是决策。

贴上去的第一天我说过一句话:线就是边界,谁踩了就会留痕。休息的时候,我出去接电话。

来电是父亲。他问我,安置楼的钥匙是不是快了。他声音不高,像怕吵到楼下邻居。

我对着走廊尽头的消防门轻声说,快了。话出口,我自己都听出了迟疑。父亲沉默了两秒,

嗯了一声,问我忙不忙。我说还好,过两天再去看他。他笑了笑,说不用,等钥匙。

挂断电话时,门口站着一个人,记者证挂在胸前,袁轶。我见过他,在别的项目发布会上。

他礼貌地问我是不是沈知行。我点头。他压低声音说,外面有些声音,说你们评标有倾向,

我是问问,真的会直播吗。我说现在还在按程序准备,具体以公告为准。

他又问了一句:“倾向这件事,你怎么看?”我说,我只能看见事实。袁轶点点头,

退了一步,说理解,然后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出一张名片放到我手心,

让我有需要时打电话。回到会议室时,流程已经进行到预算调整。我把投影调回顺序页,

开始确认各小组的底稿清单。林意的本子这时打开了,她把我们需要的材料按环节列成清单,

一页一页贴着便利签。我把那张清单拍下来,转给各组负责人,

备注写得很直白:这就是今天下午前你们要交的东西。到了中午,顾竞还是没出现,

倒是他的消息进了我的手机。他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工作群里发了一段语音,

内容很短:“先发公告,评委名单之后补,进度最重要。”我听完没有回,

按住屏幕删了语音提示,保留了文字转写。我把截屏拖到会议纪要的附件里,备注是建议,

不是决定。午休不休,大家各自去打印文件。档案室的空气有一种陈旧的纸味,

复印机吐出热乎的纸,一页接一页。风控建议书的蓝封皮夹在最下面,这是上个月我写的,

被否了。上面有一段话,我当时用红笔圈过:在节点高度敏感期,

建议使用随机评委、全程录像、第三方见证,必要时可做延时直播。

我低头看了看那一圈红线,像看见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一点半,

审计部的人先到了会议室后排,纪检也来了两位,没带任何多余表情。大屏幕刚亮起来,

OA系统又弹出一条通知,把所有人的视线拖到同一个地方:临时合规评审,下午两点,

携带全套底稿,地点八楼第三会议室。林意把那页清单翻到最后,用笔点了点时间,

像在给我看,又像在给所有人看。我说收到,把清单在群里再发了一遍,

最后加了一句话:所有提交材料统一编号,便于复核。两点钟还有三十分钟。

程放抱着图纸过来问我是否需要他在现场做技术说明。我说需要,图纸按桩基风险的顺序摆,

他点头,说他会带着安全员一块儿去。财务从对面桌上站起来,给我一个小册子,

是节点与拨付的对照表,我接过去,纸的边角硬硬地硌在掌心。有人说怎么又来临时评审了,

我说这是制度允许的抽查,今天把底稿一次性补齐,省得再折腾。

我把随身带的公文袋倒出来,

里面有这半个月所有的会议纪要、澄清邮件、评委回避名单、专家库的抽取规则,

还有我们与居民代表沟通会上的照片。我把它们按照流程顺序排好,从立项到公告,

一步一张标签。每贴一个标签,心里的绷带就紧一分。窗外传来几声喇叭,今天的风大,

阳光却很硬,落在桌面的纸上,影子边缘像刀口。倒计时的最后十分钟,我站到白板前,

把那条红线抹了抹,胶带边已经有些翘起来。我把它按平,

又用笔在旁边写了四个字:证据可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给谁看,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一天把线贴上去的时候,我相信它能挡住所有不该发生的事。今天我意识到,

它更像一面镜子,照见每个决定背后的理由。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顾竞的小群。

他说等评审结束再谈提速方案。他喜欢用这种口气,像在宣布一个已经达成的共识。

我把屏幕扣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林意站起来,把记录本夹在腋下,

对我很轻地说了一句:“别删任何记录。”她说完就走,脚步稳,不急也不慢。

我把公文袋扣上,像把所有可以握住的东西都装进了同一个容器。心跳不是很快,

但有一种扎实的重,落在胸口,和会议室的灯光一起往下压。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秒针稳稳地走,走到十二的那一刻,外面的走廊响起了鞋跟撞击地砖的声音,

从远处一点点靠近,像一支队伍列队向前。我把会议纪要的最后一行补上时间和地点,

然后关了投影。门外有人推门进来,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把白板角落的纸片吹起了一条弧。

我捏紧手里的笔,深呼吸,第二次确认公文袋的拉链。

通知里那行字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跑:下午两点,临时合规评审,带全套底稿。天色还没亮透,

窗帘缝里是浅灰的光。我把昨晚没喝完的咖啡在微波炉里转了十秒,端回桌前,刚坐下,

OA弹窗就跳了出来。标题不长,内容却把我从椅子上拽得更直:暂停A区招标公告,

先行开展合规穿行测试,限七十二小时内提交整改方案并报纪检与审计双签。

下面有两行加粗的小字,对接人、提交路径,像两根钉子把时间钉死在屏幕上。

电话在桌上震动起来,先是法务,问底稿清单是否齐备;紧接着施工单位的商务,

声音压得很低,想知道公告时间是否要往后顺;随后是街道办的同事,

他们担心居民代表听了风声会来问进度。我盯着弹窗右上角的倒计时图标,

像盯着一个看不见数字的表。七十二小时,看上去不长,也不短,

可一旦把需要补齐的清单摊开,这个数字立刻变成一道窄门。八点半,

顾竞让秘书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在地毯上切出一道斜线。

他背对窗站着,手里转着一支笔,先问我昨天下午的临时评审怎么样。我说问题不在评审,

问题在节奏和透明,他看了看我,又问:“公告还能不能按原来时间发?

”我说暂停通知已经发出,必须先把穿行测试跑通,才能决定。他皱了皱眉,

说:“这只是程序上的话术。你知道,有些步骤是可以后补的。”他说到“后补”的时候,

语气近乎温和,像是在为我着想。我把目光从那条阳光的斜线挪到他的脸上,

问:“您是建议先发布公告,再把评委名单等手续补齐?”他把笔扣在桌上,

说:“我们要的结果是开工,不是展示一套漂亮的流程。”我没接话。他起身,

走到茶水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背影干净利落。等他转回来,

我把准备好的那句放在嘴边:“流程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不翻车。”他笑了下,

说:“你这句话适合写在培训手册里。”又往前走了一步,把杯子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桌沿,

“节奏靠你来把握,我只问一句,能不能保证节点不丢。

”我说:“如果按法律法规和集团制度行事,我可以争取。提前发布公告,有风险。

”他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送我到门口时,他压低声音说:“考虑一下,

别把自己逼到死角。”出来的时候,林意给我发消息,让我去审计部的小会议室。

她把门关上,把一本薄薄的册子推过来,是她整理的合规留痕模板。她说,

随机抽取评委可以用专家库的备用规则,

抽取日志要同步留在加密服务器;全程录像可以限定权限,只允许合规部门和纪检调阅,

避免外泄;第三方见证机构名单我可以去法务那里拿,他们会按时到场。她停了一下,

看着我:“如果你要做延时直播,这一条最好写成可选项,在特定环节进行模糊化处理,

隐去个人信息,延时二十四小时公开,这样既满足透明性又不触碰保密边界。

”她说话一贯简洁,像用尺子在空中画线。我点头,打开笔记本,

把她说的每一点按流程节点分类:需求、预算、评审、澄清、定标、公开。我们前脚刚收尾,

财务的电话就进来了。她说如果这周公告发不出去,专项债的拨付要顺延,按现有工期测算,

九十天的有效窗口会压缩到七十五天。她没有夸大,只是把数字念出来,

像把一桶冷水从墙上倒下来。我道了谢,挂断后把这段话抄进了工作日志,

旁边画了一个小方框,写上“倒计时”。午饭随便在工位上解决。我打开邮件的草稿箱,

把昨晚整理的材料清单合并到附件里,标题是A区评标公开化与穿行整改方案,

正文开头写了三句话:一,暂停公告期间,按制度开展穿行测试;二,

采用随机评委、全程留痕、第三方见证三项措施;三,建议采用延时直播作为应急增加项,

具体实施前进行隐私与安全评估。我删删改改,盯着“延时直播”四个字,看了很久。

它像一把刀,也像一把钥匙。刚准备点保存,电话又响了。是父亲。

他问安置楼的水电表是不是都装好了,我说正在装,很快。他没追问,

反倒说起楼里昨天换了新电梯,轿厢里贴了反光钢板,人站进去像被分成两半。他笑了一下,

说反光让人看起来精神。我也笑了,说等拿到钥匙请他过去看看样板间。他嗯了一声,

问我忙不忙。我说刚好有个邮件要发。他没再说别的,只在最后提醒我别忘了吃饭。

我说记得。他挂了电话,我盯着屏幕,好几秒没动。下午两点,

合规穿行测试的第一次碰头会在三楼开。顾竞没来,

他让秘书转达一个口信:提速方案等穿行测试结束后一并讨论。会很短,

我们把流程一条条过了一遍,确定了需要补齐的清单和时间点。林意把她的模板挂在屏幕上,

每一个节点后面都列着留痕方式和责任人。我在旁边把每一个责任人的名字敲进会议纪要里,

又加上了一个统一编号规则,避免文件撒落找不到归处。法务确认了第三方见证的合作方。

到了专家录像的环节,纪检提醒要注意个人隐私和权限设置,

我把这句原话原封不动写进纪要。散会后,顾竞的消息又到了。

他在一个小群里丢过来一句话:流程先走,公告看情况。他把“看情况”三个字留得很宽,

像在给我台阶,也像在给自己留口子。我回了一个“收到”,

附上穿行测试的时间表和责任清单。他没有再说话。傍晚,走廊外的天色暗下去,

办公室的灯一盏盏亮起来。程放抱着一卷新的图纸过来,

告诉我他把桩基和临建的风险点重新标注了一遍,明早可以现场演示。他把图纸一层层摊开,

纸张的声音轻,边角擦过桌面,留下细微的摩擦感。我让他把这些标注也拍成图,

存进加密盘的技术说明文件夹。他点头,利落得像把螺丝拧紧。我回到座位,打开那封草稿。

光标在“延时直播”后面闪烁,我把这四个字改成可选项,

后面加了一句解释:在不影响评标保密性和个人隐私的前提下,完成后进行延时公开,

公开内容不涉及评委身份信息,仅展示程序、时间轴、提问与澄清要点。写完我停了一会儿,

看看窗外。对面的写字楼也亮着灯,隔着玻璃能看见另一个城市一样的人在电脑前弯着背。

邮件还有一个细节没有确认:抄送范围。我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想起顾竞上午那句“别把自己逼到死角”。死角是什么?是只在少数人之间转来转去的口信,

是被截断的流程,是没有留痕的决定。我把抄送栏拉到最大,

把合规、纪检、法务、项目公司、技术、财务、街道对接人一一选上。最后犹豫了一秒,

把纪要组也勾上。

程图、抽取日志样本、录像权限说明、第三方见证合同行草稿、技术说明、居民沟通Q与A。

进度条一点点走,像一条被拉直的线。按下发送前,我又看了一眼那几个字。

窗口右上角跳出提示,说有外部收件人,需要再次确认。我点了是。光标消失,

屏幕刷新了一下,邮箱里多了一封自己发给自己的备份。几乎同时,财务群弹出一张表,

是新的节点压缩测算,九十天变成七十五天,红色的方格像一片退潮后露出来的礁石。

我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有人已读,有人转发,

有人评论“收到”。林意给我发了一个简单的字:稳。她用这个字很少,也很准。

我回了一个好字,正要把电脑合上,OA又弹了一条信息,

提醒明天上午演练评委抽取和录像程序。通知落款是合规部和纪检,同一行,

像两只钉子把明天的走向钉死在桌面。窗外风更大了,楼下的旗帜被吹得笔挺。我站起来,

伸了个懒腰,去茶水间倒水。回来的时候,手机在桌上轻轻震了一下,是顾竞。

他只发了两个字:下午见。我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刚才的邮件里,

我把明天下午的流程演示也写进了安排,它攥着每个人的时间,像一只往前拉的手。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正好。屏幕的右下角又亮了一下,纪检那边的回执进来了,

四个字,语气平平:材料已收。八点半,会议室的门一关,

空气里就只剩下投影仪的嗡声和纸张翻动的窸窣。今天不讨论漂亮的图纸,

也不谈鼓舞人的口号,我们要把评标的程序一条一条跑一遍,从签到开始,

到质疑、澄清、回避,再到存档和权限。十几家单位的代表坐在靠墙那一排,胸牌整齐,

表情却各不相同。合规部带来的随机抽取系统接上电源,

暗蓝色的界面在屏幕上缓慢滚动名字,像观众在看一个不太好笑的节目。

我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手里握着一支记号笔,

白板上写着六个字:需求、预算、评审、澄清、定标、公开。签到从身份证开始,

合规把证件与预报名信息逐一核验,所有手机封装入透明袋,贴上编号。我提醒大家,

今天是演练,但每一步都按正式流程留痕。秘书在角落里架好一台小摄像机,

镜头对着会议桌的中段。第一轮抽取评委,系统跳出三位专家的编号和回避提示,

我把编号念出来,法务立刻把回避名单交给他们签字确认。到这里为止,

空气里只是规矩的味道,压得人打哈欠。困难来得很快。两位专家在录像授权上停住了笔,

一个说从没在评标现场被录像,一个说学术评价不是综艺。我把授权书翻到背面,

指出录像仅用于合规存档,不对外传播,且加密存放于集团服务器,仅合规与纪检可调阅,

并且采用分段遮蔽,不拍摄任何个人隐私信息。对方仍旧犹疑。

林意把事先准备好的“录像授权知情说明”递过去,

精准地指出了法律条款的边界和豁免情形,

最后补了一句:演练阶段可以只录制流程与时间轴,不对准人脸。我加了一道保险,

把摄像机移到更靠后的位置,只拍桌面和时间屏幕。两位专家互看了一眼,签了名。

抽取通过,质疑开始。几家单位提的问题都不算刁钻:评分细则里的权重是否可以微调,

技术澄清是否能扩大到两个工作日,是否允许补充一份证明材料。

我把问题一条一条写进白板下的表格,再按模板填进电子澄清纪要,限定回复的字数与时间,

以及公开范围。程放带着图纸进来,把桩基风险和施工组织的说明翻到桌面,

简洁地解释了两处设计对工期的影响,以及如何在不变更范围内优化。他每说一句,

我就把关键词写在白板侧边,方便后面生成关键词索引。演练到录像环节又卡住了。

两位专家中的一位临时提出,担心录像文件泄露导致人身安全风险。

法务代表强调了加密隔离与日志追踪,补充说明调阅需要双岗审批,

任何导出都必须留下不可篡改的指纹值。我把笔一按,说可以采用分段存储,

每段落都生成校验码,只保留现场时间轴、问题编号与答复摘要。合规点头,

这样的颗粒度足以复盘,又不会多拍。这一轮争议压下去,气氛微微松动。

中午简单在会议室啃了两口盒饭,木筷子戳在盒子的角上。

我趁间隙去档案室把旧的风控建议书拿出来,那是一个蓝色封皮的薄册子,

封底是我一个月前的签名,红笔圈出的那行话还在:随机评委、全程留痕、第三方见证,

在节点敏感期建议采用延时公开。纸张边角因为翻动发起了毛,我用手指抹平,

像把一个旧主意重新扶正。下午的第二次演练速度明显快了。

签到、抽取、回避、授权、摄像、质疑、澄清、归档,像在跑一个熟悉的体能训练。

合规和法务把刚才争议的地方标红,逐条校对模板。

两位专家在授权书上勾选了仅存档、不对外的选项,录像红灯亮起又灭,

服务器那端显示出新生成的密钥。到澄清环节,程放把补充的技术说明拍成图片存在加密盘,

我在纪要里加一句说明文字。林意在后排敲了敲桌子,她说模板可以发送给集团法务,

与制度进行一次对齐。她抬眼问我:公开的部分,你怎么打算。我说延时二十四小时,

隐去个人信息,只展示程序和问题的来回。她说好,声音不高,却像一个结论。

记者袁轶午后出现,他没有打扰流程,只在角落坐下,翻看我们昨天发给他的公开材料。

他等演练结束,走到我面前问能否做一篇程序性报道,不涉及评委和投标人,

只谈政企项目如何利用透明化减少质疑。我说可以,但请他把核查点列出来,

涉及系统日志和录像的内容只能引用摘要。他答应,说他需要的只是时间轴和留痕的截图,

以及第三方见证的现场照片。我把注意事项写在纸条上交给他,末尾加了一个词:节制。

傍晚,会议室剩下不到五个人。空调吹出来的风有点干,投影开久了,墙面发热。

法务的邮件第一时间回了过来,意见很克制:可以作为内部操作规范试运行,

不涉及制度外的程序,延时公开需在合规部备案并报纪检知情。我对着屏幕敲下收到,

顺手把模板和流程图一起打包到公文袋里,准备明天一早给领导报备。刚把电脑合上,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群里有人说今晚有风,让各单位检查围挡。我回了一个收到,

转头对程放说一声,注意临建区。回家的路上,风吹得路牌抖,夜色被车灯切成一块块。

我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便利店门口,买了两瓶水。店员把零钱递过来,

我把硬币塞进口袋里,沉甸甸的。到家已经九点多,

我把今天的会议纪要和留痕样本又复核了一遍,确认所有文件都有编号和校验码,

再把它们拷进加密U盘。桌上的台灯是黄色的,光以一种温吞的姿势落在纸上。

父亲发来一条消息,说小区楼下又装了一盏路灯,夜里亮得像白天。我回了一句好,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周末去看你。快十点的时候,门铃响了一下。

我透过猫眼看见一个外卖员的制服,脚边放着一个牛皮纸袋。我开门捡起,

袋子上没有寄件人,只有一行歪斜的字母。我把袋子割开,里面是一个普通的U盘,

银色外壳,按键受力处有划痕。我的第一反应是放进抽屉里明天再处理,

第二反应是拿出那本审计底稿手册,照着收证规则把收件时间、地点、状态记下来,

然后在桌前坐下,戴上耳机,接上电脑。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

名字是很普通的三月二十六日。文件夹里有一个音频,时长二十三分钟。我没有直接点开,

而是把U盘的镜像复制到本地,再生成一次校验码。做完这些,我才按下播放键。音质一般,

像在包间里,背景有酒杯碰撞的响声。两个人的声音很清晰,一个是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嗓音偏厚,一个是年轻一些的男声,语速快。两分钟后,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一个称呼被几次叫到,顾总。谈话内容不算直白,夹着模糊的代号,

但足以判断他们在讨论即将到来的评审,句子里散落着一些熟悉的词,

比如名单、见面、考虑。三个人笑过两次,笑声都不大,却像被录音机放大。

我把时间轴记在纸上,在关键句前后打了标记。播放到十二分钟处,

那个年轻的男声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提出一个关于见面安排的细节,

我感觉脊背陡然紧了一下。音频到尾声,背景响起拉椅子的摩擦声和服务员的问好。

最后几秒,谁的手机收到了消息,有一串风声一样的震动。我把耳机摘下来,

把文件夹重命名为收到日期,再把U盘封装进一个透明袋,写上编号,贴在文件盒最里面,

以免明天出门匆忙遗落。夜深了,楼下风大,树叶打在窗上,有一点不耐烦的节奏。

我把台灯关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把明天要跑的顺序又过了一遍,从报告开始,

到法务备案,再到对外问答的边界。桌面上那只公文袋静静地躺着,

边角被灯光烤出一条淡金色的痕。手机在桌上轻轻震了一下,

是值班安全员发来的消息:工地北侧围挡倒伏,无人员伤亡,现场已拉起警戒线。

我盯着那行字愣了两秒,伸手去够外套,指尖碰到公文袋的那刻,

我看见白板上那六个字在脑子里一字一字亮起来,像有人把门外的走廊灯全打开。天还没亮,

我的手机先亮了。值班安全员的声音隔着信号发干:“北侧围挡倒了,无人员伤亡,

现场已拉警戒线。”我坐起身,床头的闹钟还差二十分钟到点。窗外风声低沉,

一直推着玻璃。刷牙的时候,

检查时间、安装队的名单、风力监测、监控回放、是否处在施工区、是否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到工地时,东方才露出一条很浅的亮。冷空气里弥漫着土味,围挡在风里朝一个方向歪着,

像被人拽过,边上的连接钉扭着,塑料扎带一半断裂。安保拉了红白相间的警戒带,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那头冻得直跺脚。我掀起围挡的边角看了看地脚螺栓,泥土还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