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的水晶灯在雨幕中碎成光斑，苏沐沐的黑色雨伞尖刺破春夜的寂静。
工作室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听见顾沉舟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消失，像前世那串永远追不上的心电图滴答声。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时，丝绒盒子正在办公桌上投下扭曲的影。
钻石戒指在火舌中迸出细碎的响，字母“M&G”逐渐蜷曲成焦黑的痂——就像三年前她在重症监护室签下的手术同意书，墨迹被泪水晕染成再也擦不掉的疤。
“苏小姐，离婚协议的补充条款……”助理小羽的声音从隔间外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自下午“新娘失踪”的热搜登顶，工作室的热线己被媒体打爆，而苏沐沐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股权转让进度条，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同意”二字。
凌晨三点，雨声渐歇。
苏沐沐趴在设计台上打盹，梦见前世顾沉舟将翡翠镯扔进黄浦江的场景。
水波翻涌间，镯子上的绿纹竟幻化成柳诗雨的笑，她猛然惊醒，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个牛皮纸袋。
信封上是顾沉舟的字迹，熟悉的瘦金体在路灯下泛着青灰：“沐沐，这是柳诗雨工作室的银行流水。”
封口处还粘着半片雪松叶，是他总别在西装领口的那一种。
她撕开封口的瞬间，监控截图散落桌面。
画面里，柳诗雨的助理正将一叠现金塞进男装设计师的口袋——正是前世那个“亲密视频”的男主角。
证据链完整得可怕，连车祸当天柳诗雨的车辆轨迹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叩叩。”
玻璃门被敲响时，苏沐沐正对着监控里柳诗雨扭曲的脸出神。
顾沉舟站在门外，西装还沾着雨气，领口别着的雪松叶己蔫成深褐。
他抬手的动作悬在半空，像怕惊碎某种脆弱的平衡。
“我让律师加急处理离婚协议。”
他的声音比雨声更轻，“股份转让的钱到账后，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所以这就是你的道歉？”
苏沐沐举起那叠证据，突然笑出声，“用一堆文件证明你‘终于清醒’，就能抵消你前世在葬礼上骂我杀人犯的样子？”
顾沉舟的喉结滚动，视线落在她后颈的蝴蝶纹身上。
那里的皮肤因长期熬夜泛着薄红，像只随时会振翅飞走的蝶。
他想起大学时她趴在他胸口画蝴蝶，笔尖划过锁骨时的痒，比“永远”更真实的触感。
“沐沐，我查过柳诗雨的航班。”
他向前半步，袖口的钻石袖扣在落地灯下闪了闪，“她这次回国带了份诊断书，伪造的渐冻症报告——和你前世的一模一样。”
空气瞬间结冰。
苏沐沐的指尖掐进掌心，前世在柳诗雨云盘里发现的音频突然在耳边响起：“反正顾沉舟只会信他想信的，等我‘病死’，他就会恨苏沐沐一辈子……”“所以呢？”
她扯过椅背上的黑色风衣，“你是想告诉我，这次你会选择相信证据，而不是你的青梅竹马？”
顾沉舟还没来得及开口，工作室的电子锁突然发出蜂鸣。
柳诗雨抱着湿漉漉的白玫瑰闯进来，发丝滴着水，苍白的脸在监控屏幕的冷光下像具精致的瓷偶。
“沉舟哥哥，”她的视线掠过苏沐沐手中的证据，指尖骤然收紧，花刺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你果然在帮这个***……”“够了。”
顾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看过你和经纪人的聊天记录，车祸、视频、假怀孕——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柳诗雨的瞳孔骤缩，踉跄着后退半步。
她望着顾沉舟眼中翻涌的厌恶，突然想起前世在医院，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在发现“流产”报告是伪造的瞬间，摔碎了她送的翡翠镯。
“你以为有了这些破纸，她就会原谅你？”
柳诗雨突然笑起来，从包里掏出手机，“三年前在病房，你说‘这辈子都要护着苏沐沐’时，可知道她转头就把你的诊疗费账单发给了狗仔？”
苏沐沐的身体猛地僵住。
手机屏幕上，是份标注着“顾沉舟毁容期天价医疗费”的文档，发送时间正是顾沉舟康复复出的第二天——那个她在镜头前被他吻手背的名场面。
“怎么可能……”顾沉舟的声音在发抖，“沐沐，你卖了工作室给我凑医疗费，怎么会……”“因为她根本不爱你啊，沉舟哥哥。”
柳诗雨逼近一步，睫毛上的水珠滚落，“她接近你只是为了钱，就像现在收了五千万离婚补偿，立刻急着和你划清界限——你以为她烧婚纱是为了自尊？
不过是怕你发现她早就勾搭上了男装设计师！”
监控截图在苏沐沐手中发出脆响。
她望着顾沉舟瞬间血色尽失的脸，突然想起前世他在慈善晚宴上后退的半步，想起他在法院调解室说“苏沐沐，你怎么这么贪”时的眼神。
原来有些怀疑，早己在他心里生根，哪怕重生一世，也不过是给旧伤疤撒把新盐。
“顾沉舟，”她将证据摔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觉得自己重生回来，不过是给了我第二次骗你的机会？”
顾沉舟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风衣布料的冷硬。
她后退时撞翻了设计台上的玻璃瓶，里面泡着的蝴蝶标本应声落地，玻璃碴混着防腐液在地面蜿蜒，像极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我没有发过诊疗费账单。”
苏沐沐弯腰捡起一片蝶翼，标本的触须还保持着振翅的姿势，“但你现在的眼神，和前世看见‘亲密视频’时一模一样——你根本不在乎真相，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相信我从来都不值得被爱。”
柳诗雨的呼吸突然急促，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下一秒，工作室的投影自动开启，大屏幕上开始循环播放一段监控：男装设计师深夜进入苏沐沐的工作室，关门时顺手扯掉了她的围巾。
“顾先生，”苏沐沐看着顾沉舟骤然绷紧的肩膀，突然觉得累了，“你还记得吗？
大学时你总说我像星光，永远追着你的蝴蝶跑。
可星星追得太久，也会累的。”
她转身走向衣帽间，再出来时己换了件素白衬衫，颈间的蝴蝶纹身被衣领遮住大半。
柳诗雨看着她手里的黑色行李箱，突然意识到什么，尖叫着扑过去：“你要去哪？
沉舟哥哥还没和你离婚——”“离婚协议我签了。”
苏沐沐将牛皮纸袋塞进顾沉舟手里，指尖掠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前世他打石膏时磨出的印子，“里面有我整理的柳诗雨罪证，够让她牢底坐穿。”
顾沉舟盯着她决绝的眼神，突然想起前世她在病床上说“我后悔了”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他以为她后悔爱他，后来才知道，她后悔的是在无数个自我怀疑的夜里，弄丢了爱自己的勇气。
“沐沐，别走。”
他抓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次我保证，我会——”“顾沉舟，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苏沐沐打断他，任由行李箱滑落在地，“你明明重生了，却还是学不会信任。
你总在真相和偏见之间摇摆，就像前世你明明可以查行车记录仪，却选择相信柳诗雨的眼泪。”
她抽出被握住的手，从口袋里摸出张机票：“我订了明早去苏黎世的航班。
工作室新一季的‘破茧’系列，我想在阿尔卑斯山完成。”
柳诗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想起前世苏沐沐葬礼上，顾沉舟抱着骨灰盒说“原来你早就订好了去瑞士的机票”时的模样。
那时她才知道，苏沐沐确诊渐冻症后，偷偷在瑞士找了间能看见雪山的疗养院。
“苏沐沐，你以为离开就能躲开吗？”
她突然笑了，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拍照，“我会让媒体知道，顾沉舟的妻子婚内出轨，卷走五千万离婚费——”“随你。”
苏沐沐捡起行李箱，“但我劝你最好收手，毕竟你的‘渐冻症’病历，是用我前世的诊疗报告改的吧？”
柳诗雨的脸色瞬间惨白。
监控截图里，她伪造病历的过程被拍得清清楚楚——那是苏沐沐重生后，特意在柳诗雨工作室安装的针孔摄像头。
“顾先生，”苏沐沐最后看了他一眼，“这一世，我不想再当你的蝴蝶标本了。”
电梯门合上时，顾沉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沐沐！
瑞士下雪了，你怕冷……” 话尾被金属门切断，只剩下他的回音在空荡的工作室里打转。
凌晨五点，暴雨再次倾盆。
顾沉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苏沐沐的出租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
手中的牛皮纸袋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未拆的信封，角落画着只振翅的蝴蝶，翅膀边缘是细碎的星光。
他捡起信封，发现背面写着行小字：“顾沉舟，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重生了。
在你给我翡翠镯的那天，我闻到了你身上柳诗雨公寓的香水味——那是前世她死后来不及换掉的味道。”
字迹被雨水洇湿，最后几个字晕成模糊的蓝：“所以我提前三个月转让股份，不是为了钱，是怕你像前世一样，在发现真相后，又用愧疚来爱我。”
雷声在江面炸开时，顾沉舟终于撕开信封。
里面是张泛黄的诊断书，落款日期是前世他在慈善晚宴嫌弃她的那天——苏沐沐的渐冻症确诊单，早就藏在他永远不会翻开的西装内袋。
而此刻，苏黎世的航班正穿越雨云。
苏沐沐望着舷窗外的曙光，摸了摸颈间的蝴蝶纹身。
这次，她是真的要飞向属于自己的星光了，哪怕身后的顾沉舟，正像前世那样，在暴雨中捡起她遗落的、再也不会点燃的打火机。
有些故事，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BE。
就像碎掉的蝴蝶标本，即便粘得再完整，翅膀上的磷粉也早己散落天涯，再也拼不出当初追逐星光的轨迹。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