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哈佛大学计算机实验室的窗前，手里捏着那封烫金的录取信，
波士顿五月的阳光透过哥特式建筑的彩色玻璃，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机震动起来，
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远哥，我买到机票了！后天就到波士顿！给你带了惊喜！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简短的"OK"。十年前，
我和小雨在成都九眼桥的一家网吧相识。那时我们都是高考落榜生，在复读班里坐前后桌。
她总爱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马尾辫高高扎起，眼睛亮得像锦江夜晚的灯火。
"周明远，这道题你会不会？"她常常这样转过身子，把习题册推到我面前。
后来我考上了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她因为父亲工伤瘫痪，不得不辍学打工。
记得大一那年冬天，我因为凑不齐学费差点退学，
她第一个月的工资——在春熙路一家服装店站柜台的微薄收入——冒雨跑到学校塞到我手里。
"远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那天她冻得通红的脸和坚定的眼神，
至今仍时常浮现在我眼前。服装店倒闭后，她去了九眼桥一家KTV陪酒，因为那里赚得多。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林小雨！
你知道陪酒女是什么性质的工作吗？"我摔碎了我们在宽窄巷子买的陶瓷情侣杯。"我知道！
"她哭着喊，"可你知不知道你下学期的学费要八千块！你知不知道我爸的医药费又涨了！
"那晚我摔门而出，在锦江边抽完了人生第一包烟。凌晨三点回到我们租的破旧单间时，
发现她蜷缩在门口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我轻轻抱起她，闻到淡淡的酒气。那一刻，
我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
"Zhou, are you okay?"室友迈克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tter for an hour.""Just thinking."我收起录取信，
勉强笑了笑。迈克凑过来，
ference in San Francisco."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录取信。
艾玛是来自英国的交换生，金发碧眼，说话带着迷人的牛津腔。上周在系里的酒会上，
她谈论的神经网络优化让我惊艳不已。还有陈雪，那个华裔教授的女儿，
已经在《Nature》上发表过论文的天才少女，眼睛像极了小雨年轻时的样子，
却多了几分精英气质。"Zhou?"迈克推了我一下，
"Your girlfriend is coming?""嗯。"我简短地回答，
不想多谈。
"Wow! All the way from China?"迈克夸张地比划着，
That's true love!"True love.这个词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
西："I'm going to the library."走在哈佛园的砖石小路上，
五月的风吹落一地樱花。我想起去年收到哈佛录取通知那天，
小雨兴奋地在我们的出租屋里又蹦又跳，然后神秘兮兮地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铁皮盒子。
"远哥，你看！"她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钞票，"我存了八万块！
够你去美国的花销了！"我当时是怎么反应的？好像是敷衍地抱了抱她，
然后迫不及待地给教授发邮件报喜。现在想来，那盒子里的每一张钞票，
可能都浸透着她陪客人喝酒到凌晨的汗水与泪水。第三天，我在洛根机场等到了小雨。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像极了我们初遇时的样子。
只是眼角的细纹和略显憔悴的脸色，暴露了这五年来她在KTV熬夜的辛劳。"远哥！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拖着行李箱小跑过来。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被同学看见。
"Jet lag?"我用英语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做作，改口说："路上顺利吗？
""特别顺利！"她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常，兴奋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你看，
我给你带了礼物！"盒子里是一支钢笔，看起来价格不菲。"我在仁和春天买的，
导购说是德国进口的，特别适合写论文用。"她献宝似的递给我，"你试试？"我接过钢笔，
心里却计算着这支笔相当于她陪多少场酒才能赚回来。这个念头让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怎么了？不喜欢吗？"小雨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是..."我深吸一口气，"小雨，
以后别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了。你...你赚钱不容易。"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随即又亮起来："没事的远哥！我现在是领班了，工资涨了不少呢！"领班。
这个词让我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无意中听到两个同学议论亚洲KTV的陪酒女。
他们下流的言辞和轻蔑的笑声，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I booked a restaurant."我脱口而出英语，
随即尴尬地改口："我订了餐厅，先去吃饭吧。"餐厅里，
小雨兴奋地讲述着成都的变化："九眼桥那边新开了家火锅店，可火了！等你放假回去，
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我机械地点着头，眼睛却瞟向门口。艾玛和陈雪正巧走进来，
看到我，
meeting you here!""Your friends?"小雨转头看去，
"要不要一起...""No!"我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周围几桌客人侧目。
小雨被我吓了一跳，叉子掉在了地上。服务员来换餐具时，我注意到他在看清小雨的脸后，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在波士顿也去过那种场所？认识小雨？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回到宿舍，小雨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保温盒："远哥，
我给你带了你自己做的辣子鸡，你最爱吃的。"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这是我最怀念的成都味道，可此刻却让我心烦意乱。
"Put it there."我又不小心说起了英语，烦躁地改口："放那儿吧，
我一会儿吃。"小雨站在我身后，轻轻给我揉肩膀："远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肩膀好硬啊。"她的手指触碰到我脖颈的瞬间，
我突然站起来："Don't touch me!"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小雨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满是错愕和受伤。
"Sorry, I...我只是不习惯..."我语无伦次地切换着中英文。
"是因为我的工作，对吗？"小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嫌弃我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远处传来哈佛广场的音乐声，衬得这沉默更加难堪。"小雨，
我们...我们需要谈谈。"我终于鼓起勇气，"你看，我现在是哈佛的博士了，
将来可能会留在美国。而你...""而我什么？"小雨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
"而我只是个高中毕业的陪酒女，配不上你了，是吗？"我无言以对。她的每个字都像刀子，
精准地戳中我的心思。"周明远，你还记得吗？"小雨的声音颤抖着，"五年前你说，
等你博士毕业，我们就回成都，在锦江边开家小书店...""那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我粗暴地打断她，"人是会变的！你看看现在的你，和现在的我，我们还合适吗？
"小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了床沿才没跌倒。
"I see."她突然用生硬的英语说，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wish you a bright future."看着她机械地把衣物塞进行李箱，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我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你今晚住哪儿？
""Not your business."她继续用英语回答，然后换成中文，
"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当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我瘫坐在椅子上，
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和巨大的空虚。窗外，暮色四合，波士顿的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不知过了多久，
, where's your girlfriend?""Gone."我简短地回答。
"Fight?"迈克八卦地凑过来，突然看到桌上的辣子鸡，
thentic Sichuan cuisine! Can I try?"我没说话，
算是默许。迈克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
ese chili peppers are top quality."我心头一颤，
想起小雨曾经为了学做这道菜，连续一个月每天下班后去川菜馆帮工，
手上被热油烫得满是水泡。"By the way,"迈克突然想起什么，
niversity clinic just now.""What?"我猛地站起来，
anyone to accompany her..."我没等迈克说完就冲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