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界,琉璃为瓦,白玉为阶,无尽的琼楼玉宇在缥缈流云与万道霞光中若隐若现,
仙鹤清唳,盘旋起舞。然而,在这片极尽祥瑞华美的瑶台仙苑一角,偏殿回廊深处,
却常年凝结着一团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晦暗,仿佛阳光都不愿在此多作停留。
墨尘蹲在冷泉的边缘,这里的泉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是用来淬炼仙器边角料的废弃之地。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想要掬起一捧水,动作却在半空凝滞。水面微微晃动,
倒映出一张脸——额角至左边脸颊,覆盖着大片暗红色的斑痕,那痕迹并非平滑,
而是凹凸起伏,宛如被永恒的天火燎烧过后未曾愈合的伤疤,
又似地脉深处凝固了万年的、泛着幽光的熔岩,狰狞地盘踞在他原本清秀的轮廓上。
他眼皮无力地垂了垂,长睫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痛楚,
指尖最终只是轻轻划过冰冷的水面,涟漪荡开,轻易地将那令人窒息的倒影搅得粉碎。
“丑八怪!离灵泉远些,莫要污了仙家水源!
”几个身着锦绣仙衣、周身环绕淡淡光晕的仙童嬉笑着跑过,带起一阵清雅的香风,
然而他们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比这冷泉的水更加冰寒刺骨,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精准地扎在他早已遍布疮痍的心上,让他挺拔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像一抹幽魂般,
退到更远处一根巨大的、投下浓重阴影的廊柱之后。空气中,
依旧隐约传来关于他出身、关于他容貌的窃窃私语,如同附骨之疽,
是他在这九重天上永不消散的背景杂音。
他是这天界最美的仙子云芷与一个卑微凡人男子结合诞下的“孽果”,
是天界完美画卷上的一道醒目污点,
是连最低等的洒扫仙侍都可以在背后随意指点、肆意嘲弄的存在。
他那被誉为天界明珠的母亲云芷仙子,在他尚且年幼、对世事懵懂之时,
便因触犯天规、郁结于心而香消玉殒。留给他的,除了这身承载着诅咒与白眼的骨血,
便只有一枚悬在颈间、触手温凉的青玉坠子。据说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凡人父亲留下的物件,
灰扑扑的,毫无法力波动,如同凡间最普通的顽石。少言寡语是他保护自己的甲胄,
隐匿行踪是他求存的本能。他像影子一样活在天界的边缘,试图减少一切关注。然而,
命运并未因此放过他。2 地脉重生那一日,他在躲避一群仙童的追逐时,慌不择路,
误闯了戒备森严的蟠桃园禁地。还不等他看清园内景象,便被闻讯而来的巡值天将当场拿住。
不容他任何分辩,“亵渎仙根”的重罪便压了下来。凌厉的打神鞭挟着风雷之力,
一下下抽打在他单薄的背脊上,仙血浸透了衣衫。随后,他被像丢垃圾一样,
从高耸入云的南天门扔了下去,直坠向那茫茫不可知、仙神亦讳莫如深的“下界”。
耳边是呼啸到极致的风声,刮得他耳膜生疼,几乎要裂开。
失重的眩晕感如同巨手攫住了他全部的意识,身体在急速下坠中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撕裂。
不知坠落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周身猛然一寒,
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隔绝天地元气的无形壁垒,紧接着,
便是与某种坚硬冰冷之物毫无花哨的猛烈撞击!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近乎永恒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阴冷潮湿的土腥气,
以及一种沉郁到极致、厚重到令人心悸的——属于大地最深层的力量脉动。这里,
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地之十六层,幽都之深”,是连一丝天光都无法企及的绝域。救起他的,
是一位自称“地叟”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皱纹深刻得如同干裂了万载的大地沟壑,
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澄澈,如同暗夜里最明亮的寒星,洞悉世事。地叟是此方地域的地仙,
与世无争,见他重伤濒死,气息奄奄,便动了恻隐之心,出手相救。
“根骨虽被凡尘浊气与天界罚力双重遮蔽,斑驳不堪,
掩不住内里一点未曾磨灭的灵光……”地叟以枯瘦的手指探查过他几乎碎裂的经脉和丹田后,
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喃喃低语,“小子,天道弃你,地脉或许容你。可愿抛却过往,
跟老夫学些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本,不再任人欺凌?”墨尘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黯淡的眼中,
因这陌生老者的话语,第一次微弱地、却无比坚定地燃起了一簇火苗。他挣扎着,
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地叟重重叩首。地叟传授他的,并非天界任何已知的法门,
而是一部名为“九幽破天诀”的古老功法。此法门另辟蹊径,逆反常道,不汲九天清灵之气,
引导十八层地脉深处那沉雄浑厚、霸道无匹、且蕴含着极致阴寒与煞气的“幽冥之力”入体。
修炼过程,堪称非人的折磨。地脉煞气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
狂暴地刺入他本就受损的经脉,一遍遍冲刷、撕裂着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次运功,
都如同在炼狱的刀山火海中行走一遭,痛楚深入灵魂。而他脸上身上那丑陋的暗红色斑痕,
在地脉这股极致力量的反复浸润与冲击下,
竟隐隐流动起一种诡异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光泽,更添几分狰厉与可怖。他紧咬着牙关,
唇边甚至渗出血丝,却始终一声不吭。汗水、血水混合着逼出的体内杂质,
浸透了简陋的粗布衣衫,又在幽都阴寒的风中迅速凝结成冰冷的硬痂。支撑他的,
是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天界那些轻蔑嘲讽的嘴脸,是母亲模糊却永远带着哀伤的容颜,
是内心深处那股不甘被命运摆布、誓要讨回公道的执念。
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度过了多少个寒暑此地并无四季,只有永恒的死寂与阴冷,
凭借着一股狠劲与韧性,他终于将“九幽破天诀”修炼至“小成”境界。
体内原本孱弱紊乱的真气,
已被彻底转化为一股汹涌澎湃、厚重如大地、酷烈如幽冥的暗沉力量,举手投足间,
隐有风雷之势,再非昔日那任人宰割的孱弱之躯。
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愤懑、不甘与对新获得力量的自信,在他胸中激烈地冲撞、激荡。
他辞别了恩师地叟,带着一身的煞气与决绝,逆冲而上,他要重返天界,
要砸碎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偏见与不公,他要让那些曾经轻贱他、践踏他的人,好好看清楚!
借强横无匹的幽冥之力,他一路势如破竹,悍然破开层层云障仙霭,连闯数重天关,
竟无人能挡其锋芒,直上“六重天”!3 幽冥破天守关的天将们,
在他那融合了大地厚重与幽冥酷烈气息的拳锋之下,引以为傲的仙法神通纷纷溃散,
仙甲崩裂,狼狈败退。消息如同炸雷般迅速传开,整个天界为之哗然,
那个曾被他们视如蝼蚁、踩入泥淖的丑八怪、半仙孽种,竟然在堕入下界后,
拥有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力量?然而,就在他于六重天纵横睥睨,引得众仙惊惧侧目,
积压心底多年的郁气似乎得以稍舒之际,一场真正的、远超他想象的劫难,
毫无征兆地降临了。一股源自比幽都更深、更黑暗、更古老之处的恐怖气息,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瞬间跨越了无尽虚空,牢牢锁定了他!
是“十八层地狱之底的恶魔领主”,
被这逆冲地脉、强行攫取幽冥本源、严重搅扰阴阳平衡秩序的力量所激怒,跨界出手!
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缠绕着毁灭性暗红火焰、大如星穹的巨爪,
直接撕裂了六重天稳固的空间壁垒,携带着湮灭一切的死亡气息,当头抓下!那力量层次,
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引以为傲、催谷到极致的九幽破天诀护体罡气,
在那蕴含着地狱本源规则的魔爪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连一瞬都未能阻挡,
便轰然破碎。毁灭性的力量如同决堤洪流,瞬间灌入他的体内,所过之处,经脉寸寸断裂,
丹田如同被重锤击中,布满了裂纹,几乎要彻底崩碎。
他像一颗被点燃的、拖着长长黑烟的陨石,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从六重天再次猛烈坠落,
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伤势比上一次更重,生机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迅速熄灭,
意识不可抗拒地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彻骨的黑暗深渊。
“……尘儿……”就在他最后一点灵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恍惚间,
似有一道温润而熟悉、带着淡淡忧伤的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
轻柔却坚定地护住了他心脉最核心处那一点微弱的、几近熄灭的生命之火。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当他再次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处云雾缭绕、仙气氤氲的温暖仙池之中。
周身浸泡在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清香的琼浆玉液里,那足以让寻常仙神死上十次的沉重伤势,
竟已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保住了性命。池边,
站着一位身着绣有星月符文道袍、面容清矍、气度雍容沉静的中年仙君。
“舅舅……”墨尘喉咙干涩,艰难地认出了来人。
这是他母亲云芷仙子的兄长:“玄昀星君”,亦是天界中少数曾在他幼时,
对他流露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与怜悯的长辈。玄昀星君凝视着他,眼神复杂难明,
有看到侄儿重伤至此的痛惜,有对他强行修炼地脉之法的无奈,最终,
所有这些情绪都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痴儿啊……地脉幽冥之力虽霸道刚猛,
终非坦途正道,其性酷烈,反噬自身。况且你根基尚浅,未能融会贯通,
如何能与那积年老魔、地狱领主级别的存在抗衡?若非……”他话语微顿,
似乎触及某些禁忌,未再深言。随即,玄昀星君抬起手,
指尖凝聚出一点璀璨夺目、仿佛蕴藏着周天星辰运转至理的灵光,
轻轻点入墨尘的眉心:“此乃‘昊天神印’的种子,可引动九天星辰之力,淬体炼魂,
至阳至正,正可中和、疏导你体内狂暴的地脉煞气,稳固你濒临崩溃的根基。
玄昀星君并未久留,他在确认墨尘性命无虞、并初步稳定了其体内冲突的力量后,
便留下几句关于静心凝神、引导阴阳的告诫,以及一些固本培元的仙丹,
身影便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云雾之中。他身份特殊,暗中救助墨尘已属冒险,
不能长时间滞留。墨尘知道,舅舅能救他一次,已是仁至义尽。未来的路,
终究要靠自己走下去。他留在仙池中,一边借助池水与仙丹修复伤体,
一边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此刻,
识海内可谓“三足鼎立”:一边是沉雄厚重、色呈暗红、带着幽冥酷烈气息的九幽地脉之力,
如同蛰伏的凶兽;一边是清冷璀璨、蕴含周天星辰轨迹的昊天神印之力,
宛若星河画卷;而最中央,也是最玄奥的,
是那篇由青玉坠子显现、散发着混沌朦胧光晕的《混沌天书》残卷。
他尝试按照《混沌天书》的经文引导自身力量。“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他将自身视作天地熔炉,意图将地脉与星辰这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甚至相互冲突的力量,
如同投入炉中的炭火,进行淬炼与融合。然而,谈何容易。初次尝试,
仅仅是以神识引动一丝地脉之力与一丝星辰之力靠近,两者接触的瞬间,
便爆发出剧烈的冲突,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识海剧烈震荡,
好不容易修复些许的经脉再次传来刺痛感,吓得他立刻停止了动作。“阴阳为炭,
万物为铜……”他反复咀嚼着这句经文,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阴阳相济,
并非简单的力量混合,而是需要找到其中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一种能够包容、转化甚至统御这两种极端力量的更高层次的“道”。 他不再强行融合,
转而开始分别深入地感悟这两种力量,同时以《混沌天书》的混沌真意作为参照,
去理解它们各自的特质与运行规律。九幽破天诀的力量,源自大地深处,
承载着幽冥的死寂、厚重与毁灭,
但也蕴含着万物归藏、孕育新生的大地母气;昊天神印的力量,源自周天星辰,
代表着宇宙的秩序、光明与生机,但也潜藏着星辉寂灭、宇宙冰寒的终末之意。
在《混沌天书》那超越阴阳、俯瞰万物的视角下,他渐渐明白,这两种力量并非绝对的对立,
它们本就是构成这方天地宇宙不可或缺的两极,是混沌分化后的显化。所谓的冲突,
源于他自身认知的局限和对力量掌控的粗浅。时间在专注的修炼中缓缓流逝。
他身上的伤势在缓慢愈合,而他对力量的感悟却在飞速提升。
他不再将地脉之力视为耻辱的烙印,也不再盲目追求星辰之力的堂皇正大。
他开始尝试引导星辰之力去“安抚”地脉之力的狂暴,
用地脉之力的厚重去“承载”星辰之力的飘渺。这个过程依旧艰难,失败是家常便饭,
体内力量失控导致的小***时常让他痛不欲生。但每一次微小的成功,
都让他对《混沌天书》的感悟更深一分。他脸上那暗红色的斑痕,在星辰之力的浸润下,
颜色似乎不再那么狰厉,偶尔流转过一丝星辉,竟隐隐呈现出一种奇异而独特的纹路,
仿佛某种古老的图腾。这一日,他正沉浸在修炼中,
试图将一丝精纯的星辰之力引入地脉之力运行的主要经脉,进行更深层次的“调和”。突然,
他心神一动,感应到仙池外的云雾禁制传来了细微的波动。并非玄昀星君去而复返的气息,
而是一道带着探究、甚至隐含敌意的仙识,正在小心翼翼地试图穿透禁制,窥探池内的情况。
墨尘心中凛然。他知道,自己虽然被舅舅藏在此地,但之前的动静太大,
天界不可能毫无察觉。恐怕是有仙家发现了此处的异常,前来查探了。他立刻收敛全身气息,
将体内依旧不算稳定的力量竭力压制,如同枯木顽石般沉在池底,同时心神高度集中,
沟通着颈间的青玉坠子。这坠子自从显现《混沌天书》后,似乎与他产生了一种更深的联系,
此刻在他的催动下,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息,将他周身的气机进一步掩盖、混淆,
仿佛与周围的仙池灵气融为一体。那道仙识在禁制外徘徊了许久,几次试图深入,
却仿佛迷失在云雾之中,始终无法锁定池内的具体情形。最终,
似乎是不愿强行破开禁制或许是顾忌布置禁制的主人,那道仙识带着一丝疑惑与不甘,
悄然退去。墨尘在池底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冷意。平静的疗伤日子,
恐怕要结束了。天界,终究不是他的容身之所,至少现在不是。
他必须尽快掌握更强大的力量,至少要在下一次危机来临前,拥有自保乃至反击的能力。
而《混沌天书》,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他重新将心神沉入识海,这一次,
他的目标更加明确——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初步找到融合地脉与星辰之力的钥匙,
哪怕只是掌握一丝真正的“混沌之力”,也足以让他的实力发生质变。仙池之水无风自动,
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微弱的旋涡。暗红的地脉之力与清冷的星辰之光,
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彼此纠缠、碰撞,又在那玄奥的混沌真意引导下,
尝试着走向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而强大的平衡……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墨尘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他失去了很多,承受了无数屈辱,
但也因此看清了真实的世态炎凉。
的血脉、父亲的遗物、地叟的传承、舅舅的庇护、混沌的指引……这一切交织成他命运的网。
他要破开的,不仅仅是这天界的壁垒,更是自身命运的枷锁。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沉淀,需要领悟,需要在一个远离天界与地府纷扰的地方,找到那冥冥中的一线灵机。
4 混沌初现这一日,趁舅舅不在,他悄然离开了天界,敛去所有气息,
化作一个容貌寻常、气息普通的青年,落在了人间界一处远离尘嚣的山野小镇。
小镇名唤“栖霞”,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终年云雾缭绕,清晨与黄昏时分,霞光浸染云海,
美不胜收。他在镇外山脚边,租下了一间简陋的竹屋,屋前有一道清澈山溪潺潺流过。每日,
他除了打坐体悟《混沌天书》,便是漫无目的地在山间行走,看云卷云舒,听松涛鸟鸣,
试图从那最朴素的自然万象中,捕捉混沌的真谛。然而进展甚微,那天地熔炉、造化之工,
太过虚无缥缈。这一日,山雨骤至。他躲入溪边一座小小的茶寮。茶寮简陋,
只摆着三四张原木桌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穿着素净布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
熟练地擦拭着茶具。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浅浅一笑:“客人要喝茶么?山野粗茶,
莫要嫌弃。”墨尘微微一怔。那女子容貌清秀,不算绝美,但一双眸子……那双眸子极美,
像是蕴着两汪幽深的潭水,只是,瞳孔没有焦距,一片空茫。她是个盲女。他坐下,
要了一壶本地山茶。雨水敲打着屋顶的茅草,淅淅沥沥。
女子动作轻柔而准确地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茶水清冽,带着山泉的甘甜和茶叶的微涩。
“我叫挽月。”女子在他不远处坐下,面对着溪流的方向,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
“客人不是本地人吧?这山中湿气重,雨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停呢。”她的声音温婉柔和,
像山间的风,拂过心田。墨尘平日寡言,此刻在这盲女面前,却莫名少了几分拘谨。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此后,他便成了这茶寮的常客。有时并非为了喝茶,
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挽月摸索着生火、烧水、擦拭桌椅,听着她用轻柔的语调,
讲述山里的传说,或是她“听”来的霞光颜色。
他依旧戴着那副用以遮掩疤痕的平凡人皮面具,在她面前也未曾取下。直到那日,
他体内地脉煞气与星辰之力短暂冲突,气息紊乱,脸上的人皮面具边缘被无形气劲灼烧,
卷起一角,露出了底下暗红的皮肤。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掩,动作仓促。挽月却似有所觉,
她面向他,空茫的眸子仿佛能穿透那层伪装,轻轻说道:“公子何必总是遮掩容貌呢?
”墨尘身体一僵。只听她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我看不见,但在我心里,
能时常来听我絮叨、陪我听这山溪流水的公子,定是比那九天之上的星辰,
还要来得璀璨明亮的。”“……”山风拂过,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茶寮周遭,
仿佛刹那间静了下来,只余溪水潺潺,和女子那句轻柔却无比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字,
敲在他冰封已久的心湖上,荡开圈圈涟漪。比星辰……还要璀璨么?
他怔怔地看着她恬静的脸,端着那粗陶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温热的茶水晃出微痕,沾湿了他的指尖。比星辰……还要璀璨?他自言自语着。这话语轻柔,
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
在他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荡开前所未有的涟漪。他下意识抬手,
指尖触碰到脸上人皮面具那微微卷起的边缘,那底下,是连他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的狰狞。
可她说……璀璨。他沉默着,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多年来筑起的高墙,
在这盲女空茫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尽管她其实看不见前,竟有些摇摇欲坠。
挽月似乎并未期待他的回答,她侧耳听着溪流的声音,
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恬淡的笑意:“山里的夜枭叫了,天色不早啦。公子回去路上,小心苔滑。
”自那日后,墨尘去茶寮更勤了些。他依旧寡言,但挽月似乎总能“读”懂他沉默下的情绪。
她会和他说起清晨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是如何冰凉,会说午后阳光穿过林隙洒在身上的暖意,
会说夜里萤火虫飞舞时那微弱却执着的光点——这些都是她“听”来和“感觉”到的世界。
墨尘开始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比如将沉重的泉水从溪边提回茶寮,
比如修缮被山风吹得有些松动的茅草顶。他动作间不自觉会带上一丝流转的气劲,
挽月有时会微微偏头,轻声道:“公子身边,总像是绕着些很特别的风呢,很舒服。
”墨尘心中微动。特别的风?
是他体内那尚未完全融合、偶尔逸散出的地脉煞气与星辰之力吗?在她感知里,
竟是“舒服”的?一日,挽月摸索着要去后山采些清热解暑的草药,墨尘默默跟在她身后。
山路崎岖,他看着她拄着竹杖,小心翼翼却步伐坚定地探路,心中莫名一紧。在一处陡坡,
挽月脚下一滑,惊呼声未出口,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已托住了她的胳膊。
那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带着温热的体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内敛的力量感。挽月站稳,
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低声道:“多谢公子。”“叫我墨尘。”他第一次,
在她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墨尘……”挽月轻轻念了一遍,
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的韵味,“墨色尘埃,内敛深沉,却可承载万物……好名字。
”墨尘心头巨震。承载万物?他这被天地遗弃、备受欺凌之身,何谈承载?
可她的语气那般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夜间,他独坐于竹屋之中,
窗外月华如水。他不再刻意去分辨地脉之力或是星辰之力,而是回想起挽月的话,
回想起山间的风,溪流的水,草木的枯荣,日月的交替。
他脑海中反复咀嚼着《混沌天书》开篇的那句话:“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
万物为铜……”炉,工,炭,铜……他体内,那相互冲突、彼此制衡的幽冥地脉之力阴?
与九天星辰之力阳?,是否就是那“炭”?而这方天地,
是否就是那熔炼一切的“炉”?他自己,这具饱经创伤、被视为丑陋废物的身躯,
是否就是那等待被锻造的“铜”?而那执掌造化、运转熔炉的“工”……又是什么?
意念及此,他灵台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悄然碎裂。
一直停滞不前的《混沌天书》残卷奥义,如同被钥匙打开了第一道锁,
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混沌气息,自他丹田深处滋生,开始缓缓流转。这气息并非吞噬,
也非调和,而是以一种更高的层次,包容、引领着原本泾渭分明的两种力量,
让它们在这混沌的母体中,找到了奇异的平衡与共鸣。他身上的暗红色斑痕,
在那混沌气息流过时,隐隐传来一丝麻痒,色泽似乎也淡化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数月过去,
墨尘的气息越发内敛深沉,偶尔眸光开阖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混沌之色。他与挽月之间,
也生出一种无言的默契。他帮她打理茶寮,她为他泡制清茶,
听他尽管他说的很少偶尔提及山外的“听闻”。
5 宿命轮回在这远离天界纷争、地府幽暗的僻静山野,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然而,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栖霞镇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并非乌云汇聚,
而是一种带着威压的、不祥的暗沉。几道强大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这片区域,
最终锁定在了墨尘所在的竹屋。“孽障!果然藏匿于此!”一声冷喝如同惊雷炸响。
三名身着银色甲胄、气息凌厉的天将,脚踏祥云,出现在半空,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下方。
为首一人,手持雷光闪烁的长戟,正是当初在六重天被墨尘击败过的守关副将。
墨尘缓步走出竹屋,抬头望去,眼神平静无波。该来的,终究来了。“私自下界,隐匿行踪,
更兼身负幽冥邪力,罪加一等!随我等回天界受审!”副将厉声喝道,手中长戟遥指,
雷光迸射。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来,远处的茶寮里,挽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站起身,
面向天空,空茫的眼中带着担忧。墨尘没有理会对方的呵斥,他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
体内那缕混沌气息悄然加速运转。这一次,他感觉截然不同。以往催动力量,
要么是九幽破天诀的酷烈霸道,要么是昊天神印的煌煌正大,总有一种“用力”之感。
而此刻,力量仿佛源自自身,流转于自然,心念一动,气已随之。
他没有施展任何已知的法诀,只是抬手,向着空中那三道身影,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法力光芒。空中三名天将却同时脸色大变,
他们感觉周遭的空间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原本运转自如的仙力骤然凝滞,脚下的祥云竟有溃散之兆!那雷戟副将奋力催动雷霆,
雷光却只在戟尖闪烁了几下,便黯然熄灭。“怎么回事?”副将惊骇莫名,这种感觉,
前所未有!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具体的敌人,而是这一小片天地本身的排斥与镇压!
墨尘心中亦是微讶,这便是混沌之力的雏形么?化天地之力为己用,不显山不露水,
却已掌控局域。他正要再加一分力,彻***服这几名天将,心头却猛地一跳,
一股远比天将更加阴冷、邪恶、充满毁灭意志的气息,如同潜藏的毒蛇,
骤然从地底深处窜出,牢牢锁定了他!十八层地狱的恶魔!它们竟也追踪至此!
一道漆黑的、缠绕着怨魂哀嚎的锁链,无声无息地破开地面,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墨尘后心!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那几名天将的攻击!前后夹击,险象环生!墨尘眼神一凝,
混沌气息急速流转,正欲同时应对天地两方的袭击——“墨尘!
”一声带着惊惶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是挽月!她不知何时,竟凭着感觉摸索到了附近,
那恶魔锁链散发的极致邪恶与冰冷,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不顾一切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也就在她喊出他名字的刹那,异变陡生!挽月身上,
那枚她一直佩戴着的、看似普通的、用山间清心草编织的香囊,
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团纯净柔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生命气息的翠绿光华!
光华如涟漪般扩散,瞬间笼罩了挽月,也扫过了墨尘的后背。“嗤——!
”那邪恶的恶魔锁链触碰到这翠绿光华,竟如同冰雪遇上骄阳,前端瞬间消融,
发出凄厉的尖啸,猛地缩回了地底!连带着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也潮水般退去,
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空中的三名天将,被这突如其来的纯净生命气息一冲,也是气血翻涌,
仙力紊乱,险些从云头栽落,看向下方那盲女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
墨尘霍然回头,看向那被翠绿光华包裹、脸色有些苍白的挽月,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力量……绝非人间所有!纯净、浩瀚、充满生机,
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极高层次的生命本源气息!挽月……你究竟是谁?
而那翠绿光华在击退恶魔锁链后,并未完全消散,一丝细微的、带着清凉气息的能量,
如同受到牵引,悄然融入了墨尘体内那缕混沌气息之中。刹那间,
墨尘只觉得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混沌天书》中一段关于“生机造化,
滋养混沌”的晦涩经文,豁然贯通!“神机暗藏混沌处,
一点灵犀破鸿蒙……”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局势,在挽月这意外出手或者说,
是她身上,那翠绿光华如水纹般荡漾开来,纯净的生命气息驱散了恶魔带来的阴寒,
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开草木萌发的清新。三名天将脸色煞白,
惊疑不定地看着被光华笼罩的挽月,又看向气息已然不同的墨尘,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墨尘霍然转身,目光紧紧锁在挽月身上。她脸色微白,
显然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恶魔气息的冲击让她受了惊吓,纤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墨尘一步踏前,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触手之处,隔着粗布衣衫,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没事了。”他低声道,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一丝从未有过的柔和。
那枚清心草编织的香囊此刻已恢复了平凡模样,静静悬在她腰间,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只是幻觉。挽月空茫的眸子“望”向他,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依赖地靠在他臂弯里。墨尘抬起头,
目光扫向空中那三名进退维谷的天将,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
他体内那缕混沌气息因融入了一丝翠绿光华,此刻愈发活泼灵动,
与周遭天地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他不再看那些天将,只是扶着挽月,转身向竹屋走去。
“站住!”那雷戟副将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色厉内荏地喝道,“这女子是何人?
方才那力量……”墨尘脚步未停,只淡淡抛下一句:“滚。”一个字,
却仿佛引动了周遭的山川之气。三名天将只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凝固,
一股无形的巨力挤压而来,让他们仙力运转滞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们骇然发现,
自己竟连维持腾云都变得勉强!这不再是之前那种泥沼般的束缚,
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仿佛被这片天地所排斥的无力感!副将额头沁出冷汗,他知道,
今日绝难讨好。这墨尘的实力,比在六重天时更加深不可测,
更何况还有那个来历不明、身怀诡异力量的盲女。他咬了咬牙,恨恨地一挥手:“我们走!
”三道银光有些狼狈地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天际。威胁暂去,墨尘将挽月扶回茶寮坐下,
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挽月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依旧有些冰凉。“墨尘…刚才,
那是……”她迟疑着开口,空茫的眼中带着后怕与困惑。墨尘看着她,心中疑虑万千。
那纯净的生命本源气息,绝非人间之物,甚至比许多天界仙灵之气还要精纯高贵。
她一个失明的凡间卖茶女,如何能有此等护身之物?是她自身特殊,还是这香囊另有来历?
但他没有追问。他只是伸手,轻轻覆上她捧着茶杯的手,传递过去一丝温暖和安定。
“一些宵小之辈,已经解决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倒是你…可有受伤?
那香囊……” 挽月微微摇头,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
她摸索着从腰间解下那枚清心草香囊,递向墨尘的方向:“这个吗?是娘亲留给我的…她说,
山野多瘴气,戴着可以清心明目…”她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只是,对我这双眼睛,
也没什么用了。”墨尘接过那香囊。入手触感粗糙,确实是普通的清心草编织,
此刻再无半分异样。他用神识细细探查,也感觉不到任何法力波动。难道刚才的爆发,
消耗了其中蕴藏的力量?还是说,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他将香囊递还给她,
沉声道:“既是你母亲所留,便好好收着。或许…它比你以为的,更重要。
”挽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香囊重新系好。经此一役,墨尘深知此地已非久留之所。
天界和地狱的爪牙既然能找到这里,后续必有更多麻烦。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彻底掌握混沌天书的力量。他将更多的心神沉入对《混沌天书》的感悟之中。
有了那丝翠绿光华融入混沌气息作为引子,他对“天地为炉,造化为工”的理解一日千里。
不再局限于自身力量的调和,而是开始尝试引动外界更广阔的天地之力。他坐在溪边,
意念微动,周身数丈之内,溪流的速度仿佛变缓,落叶悬浮半空,光线扭曲,
仿佛形成了一片独立的域。在这片域中,他便是主宰,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规则。
他给这种初步掌控区域天地之力的能力,取名为“混沌领域”。随着修炼,
他脸上的暗红斑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并非消失,而是颜色变浅,分布不再那么狰狞,
隐隐与他古铜色的皮肤融为一体,细看之下,反而有种奇异的、如同古老岩画般的质感。
他不再需要那张人皮面具。这一日,他演练新悟得的法门,
引动地脉阴气与九天星光在混沌领域中交汇,模拟阴阳炭火。一时间,他周身气息晦明变幻,
时而如深渊般幽暗,时而如星海般璀璨。力量奔涌间,他福至心灵,并指如笔,
引动混沌之气,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寂灭指!”一指落下,无声无息,
对面一块数人高的坚硬青石,内部结构瞬间被混沌之力瓦解,化作一蓬细腻的尘埃,
簌簌飘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挽月坐在不远处的茶寮里,虽然看不见,
却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波动悄然出现又消失。
她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轻声问道:“墨尘?你…还好吗?”墨尘收敛气息,走到她身边,
看着地上那堆石粉,心中亦有些震撼。这“寂灭指”并非简单的破坏,而是引动混沌,
归于沉寂,威力远超他之前所学的任何招式。“我没事。”他看着挽月担忧的侧脸,
沉默片刻,道:“挽月,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挽月身体微微一僵,低下头,良久,
才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这小小的栖霞镇,留不住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却并无挽留。墨尘心中微涩。这些时日的相处,
这个看不见却心思剔透的女子,早已在他冰封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的纯净,她的温柔,
她在他最狼狈时给予的“璀璨”评价,都如同暖流,融化着他心中的坚冰。他伸手,
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挽月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等我。
”他低声道,承诺重于千钧,“待我了结恩怨,便回来寻你。”挽月抬起头,
空茫的眸子“望”着他,仿佛想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展颜一笑,
那笑容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婉:“好。我等你。无论多久,这茶寮,
我一直开着。”墨尘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此刻她的容颜印入灵魂深处。随后,
他毅然转身,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流,融入山林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他并未直接杀回天界或深入地府,
而是循着那丝融入混沌气息的翠绿光华所隐约指向的、充满生机本源的方位而去。
他有一种直觉,挽月的身份之谜,以及彻底完善混沌天书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个方向。
天地辽阔,前路未知。但此刻的墨尘,心中不再只有仇恨与愤怒,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和一条清晰无比、通往至强之路的方向。身影没入云霭深处,只余山风拂过茶寮,
吹动挽月额前的发丝。她依旧维持着望向远处的姿势,空茫的眼中,似有水光一闪而过,
低声轻吟,似问似叹:“云深不知君行,空山寂寂待归期”。5 宿命轮回墨尘离了栖霞镇,
身形化入那缕混沌气流,并非直上九霄,也非深入地脉,
而是循着体内那丝源自挽月香囊的翠绿光华所牵引的微妙感应,
朝着一个既非纯粹天界、也非寻常人间的奇异方位遁去。途中,
他不断体悟着《混沌天书》的奥义,那“天地为炉,
造化为工”的宏大意境渐渐不再是虚无的概念。他飞掠过崇山峻岭,
感受到大地厚重之“炭”在沉寂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他穿梭于云海星河,
体悟到九天清灵之“炭”在流转中的永恒韵律。混沌领域在他周身时隐时现,
范围虽未大幅扩张,却愈发凝实、灵动,仿佛一颗孕育着世界的卵,内里阴阳交替,
清浊自分。他给这初步引动外界天地之力加持己身、增幅领域的状态,取名为“混沌共鸣”。
在此状态下,他施展“寂灭指”时,指尖萦绕的不再仅仅是自身混沌气,
更牵引来一丝周遭山峦的沉寂之力或流云的缥缈之意,威力倍增,变化也更显莫测。
不知过了多久,他穿越了一层无形屏障,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这里并非想象中仙气缭绕的秘境,也非阴森可怖的绝地,
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而古老的原野。天是浑浊的灰黄色,地是龟裂的暗褐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原始、苍茫,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生机本源的气息。
仿佛这里是一切生命的起点,亦或是终点。
“混沌祖地……”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头,
源自《混沌天书》残卷中一段模糊的记载。据说,这里是天地未分、清浊未判时残留的一隅,
蕴藏着最本源的混沌之气与生命源能。他颈间那枚一直沉寂的、母亲留下的青玉坠子,
此刻竟微微发热,与这片天地产生了某种共鸣。而体内那丝翠绿光华也变得活跃起来,
仿佛游子归家。他落在地面,脚踏着干裂的土地,
如同母体心跳般缓慢而有力的搏动——那是远比地之十六层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大地本源。
他盘膝坐下,尝试与这片祖地建立更深层次的“混沌共鸣”。神识缓缓散开,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起初是滞涩的,这片天地太过古老,太过庞大,
他的意识如同蜉蝣试图撼动巨树。但渐渐地,
凭借那丝翠绿光华的引导和青玉坠子的微妙共鸣,
他捕捉到了一丝流淌在荒芜之下的、温暖而充满创造力的能量流——生命源能之河。
就在他心神逐渐沉入这种奇妙的感悟中时,危机骤临!天空的灰黄色骤然加深,
化为沉郁的暗紫,一股暴虐、吞噬一切的意志轰然降临!
数道漆黑如墨、形态扭曲的身影撕裂空间,出现在半空,
正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魔领主及其爪牙!它们显然也追踪那丝混沌气息与生命源能的波动而至。
“蝼蚁!交出混沌源核,饶你不死!”为首的恶魔领主形如巨蜥,覆盖着骨质鳞甲,
口吐幽冥火焰,声音嘶哑如同万鬼哭嚎。
它感应到了墨尘身上那股令它厌恶又垂涎的、初生的混沌气息以及与生命源能的联系。
几乎同时,另一侧的天空亮起刺目的仙光,霞云翻滚,
数名气息远超之前天将的仙官显出身形,为首者手持拂尘,面容古板威严,
乃是天刑司的司主!“墨尘!你身负天罚,私炼幽冥邪功,更窃取生命源能,触犯天条,
罪无可赦!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回天狱受刑!”前有恶魔,后有仙官,皆是强敌。
墨尘身处混沌祖地这特殊环境,反而心静如水。他缓缓起身,混沌领域无声无息地张开,
将周身十丈笼罩。在这片领域中,灰黄色的天光似乎更加浑浊,龟裂的大地仿佛活了过来,
隐隐与他共鸣。他没有废话,直接动手。身形一晃,化作数道真假难辨的混沌残影,
主动冲向恶魔领主那一方!他知道,仙官或许还要讲究天条流程,而这些地狱恶魔,
只会更加疯狂和不择手段。“寂灭指!”一指弹出,目标并非恶魔领主本体,
而是它身旁一名副手。那恶魔副手狞笑着挥动燃烧着绿焰的骨刀迎上,
然而刀锋触及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指风,骨刀连同它持刀的手臂,
如同沙筑般无声无息地湮灭成灰!那恶魔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
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消散。恶魔领主怒吼,喷吐出足以腐蚀仙金的幽冥吐息。
墨尘不闪不避,混沌领域流转,那狂暴的吐息进入领域范围后,竟被无形的力量分化、瓦解,
威力十不存一,被他随手一掌拍散。“怎么可能?”恶魔领主惊骇,
它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属性极其怪异,仿佛能同化、分解它的攻击。另一边,
天刑司主见墨尘竟敢主动出手且威力如此诡异,也不再迟疑,拂尘挥动,
万千道银色仙索如同天罗地网,向墨尘罩下,
每一道仙索都蕴含着禁锢仙魂、剥离法力的天道规则之力。“画地为牢!”天刑司主冷喝。
银色仙索没入混沌领域,速度骤然减缓,如同陷入泥潭。墨尘抬头,眼中混沌之色流转,
他并指如笔,引动领域内汇聚的祖地苍茫之气,在空中虚划。“归墟!”二字出口,
并非攻击仙索,而是作用于那片被仙索笼罩的“空间概念”本身。仿佛时光加速流逝,
法则崩坏,那万千仙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黯淡、脆弱,
最终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般,寸寸断裂,化为飞灰!“言出法随!不…这是…干涉规则?!
”天刑司主脸色剧变,眼中首次露出骇然。这已非寻常仙法神通,
触及到了天地法则的本源层面!墨尘立于荒原,身形并不高大,但在混沌领域的衬托下,
却仿佛与这片古老的祖地融为一体。他先后轻描淡写化解恶魔领主与天刑司主的攻击,
展现出的手段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目光扫过双方,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非尔等撒野之处。滚。”一字落下,
引动整片混沌祖地的隐隐排斥。
恶魔领主与天刑司主同时感到一股源自这片天地本身的巨大压力,让他们气血翻腾,
几乎站立不稳。他们死死盯着墨尘,眼神中充满了惊怒、贪婪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此子,
已成气候!身怀混沌之秘,更似乎与这生命源能之地有着莫大关联!然而,
无论是地狱的吞噬本能,还是天界的秩序尊严,都不可能让他们就此退去。
恶魔领主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周身骨刺狰然竖起,显然要发动更恐怖的攻击。
天刑司主也面色凝重,开始酝酿更强的仙法。大战,一触即发。墨尘深吸一口气,
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混沌之气与祖地的共鸣,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强敌,仿佛看到了那枚清心草香囊,
看到了茶寮中那双空茫却纯净的眸子。“挽月……”他心中默念,战意如焰,熊熊燃烧。
身影傲立,独对仙魔,身后是苍茫古老的混沌祖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序章,
正由他这个曾被视为丑陋废物的存在,亲手揭开。“只手欲覆乾坤转,
笑对仙魔胆气雄……”墨尘立于混沌祖地的荒原之上,前后皆是强敌。
恶魔领主的幽冥吐息在混沌领域中溃散,天刑司主的仙索罗网于“归墟”二字下化为飞灰。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狂暴的风雨欲来。恶魔领主骨刺狰然,
幽绿的火焰自鳞片缝隙中汹涌而出,它不再试图远程攻击,庞大的身躯撕裂空气,
带着吞噬一切的毁灭意志,直接撞向墨尘的混沌领域!所过之处,空间都留下扭曲的焦痕。
天刑司主面色冰寒,拂尘再挥,身后数名仙官同时结印,引动九天雷罚!刹那间,
灰黄色的天空被无数道刺目的紫色电蛇撕裂,狂暴的雷霆如同天神的鞭挞,
汇聚成一道直径逾丈的恐怖雷柱,轰然劈落!目标,直指墨尘天灵盖!
面对这上下夹击、近乎绝境的攻势,墨尘眼中混沌之色暴涨。他不再被动防御,
而是将混沌领域催发到极致,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撞来的恶魔领主,一拳轰出!这一拳,
看似缓慢,却引动了整片混沌祖地的苍茫之气。龟裂的大地之下,传来沉闷的轰鸣,
无尽的地脉本源之力被抽取,融入拳锋;浑浊的天空之上,仿佛有星河流转,
清灵的星辰之力垂落,汇入其中。阴阳二气,地脉星辰,在混沌之意的统御下,
不再是冲突的对立,而是化为了相辅相成的毁灭洪流。“混沌归墟!”拳出,无声。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恶魔领主那燃烧着幽冥火焰、足以撞碎山岳的巨大身躯,
在触及拳锋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归墟之眼。它坚不可摧的骨甲开始寸寸瓦解,
汹涌的魔焰无声熄灭,庞大的身躯从撞击点开始,迅速化为最细微的尘埃,向后蔓延。
它狰狞的脸上还残留着暴虐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下一刻便彻底崩散,
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脱!与此同时,那道汇聚了数名仙官之力的九天雷柱,
也悍然劈入了混沌领域的上空。墨尘一拳轰散恶魔领主,看也不看,另一只手并指如剑,
向上斜引!“引!”那足以将金仙都劈得形神俱灭的恐怖雷柱,落入混沌领域后,
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牵引着,偏离了原本轨迹,绕着墨尘周身盘旋一周,
其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被混沌领域急速同化、分解,最终化作道道温顺的紫色电蛇,
萦绕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竟将这九天雷罚,化为了己用!
天刑司主与一众仙官看得目瞪口呆,心神俱震!这已非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此子,
竟能举手投足间湮灭恶魔领主,轻描淡写间化解九天雷罚!他修炼的,究竟是什么?
墨尘指尖缠绕着紫色电蛇,目光冷冷扫向天刑司主等人。他并未立刻出手,
只是那眼神中蕴含的威压,便让几位仙官如坠冰窟,仙体发寒。“还要战吗?”他声音平淡,
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天刑司主脸色铁青,握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他深知,
今日已事不可为。此子实力深不可测,更兼身处这诡异的混沌祖地,仿佛有无穷地利。
再战下去,恐怕他们都要交代在这里。“走!”天刑司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深深看了墨尘一眼,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神魂,随即身形化作一道流光,
带着众仙官狼狈遁走,连句狠话都未曾留下。强敌退去,荒原再次恢复死寂,
只留下恶魔领主湮灭处那一片虚无的空间涟漪,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雷霆焦糊味。
墨尘独立原地,缓缓收敛气息。接连动用“混沌归墟”和引导雷罚,对他亦是极大的消耗。
但他能感觉到,经过这番实战,体内混沌之气更加凝练,与祖地的共鸣也加深了一层。
他走到恶魔领主湮灭之处,那里除了空间微微扭曲,空无一物。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
脚下干裂的土地中,一点微弱的、与周围荒芜格格不入的翠绿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俯身,拨开尘土,发现那是一小截如同翡翠般的根须,只有手指长短,
却散发着精纯无比、远超挽月那香囊的生命源能!这似乎是那恶魔领主在湮灭瞬间,
从其体内或是其携带之物中崩落出来的。墨尘心中一动,将这截翡翠根须拾起。
根须触手温润,磅礴的生命力丝丝缕缕渗入他体内,竟让他刚才消耗的力量加速恢复,
连神魂都感到一阵舒畅。“此物……似乎与挽月身上的气息同源,
但更为古老精纯……”他隐隐感觉到,这或许是解开挽月身份之谜,
甚至进一步完善混沌天书的关键。他将翡翠根须小心收起,决定先觅地调息,
彻底炼化此番所得,并研究这根须的奥秘。就在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巨大裂谷,布下简易禁制,
准备入定之时,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栖霞镇,异变再生!茶寮之中,
正在摸索着擦拭桌案的挽月,身形猛地一颤,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那枚一直安静佩戴的清心草香囊,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璀璨的翠绿光华,这一次,
光芒比之前击退恶魔锁链时强盛了何止十倍!光华冲天而起,穿透茅草屋顶,
直射灰蒙蒙的天空,将整个栖霞山映照得一片碧绿!磅礴的生命气息如同潮汐般向四周扩散,
山间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枯木逢春,百花齐放!挽月被笼罩在光柱中心,
只觉得无数纷乱的、古老的画面碎片涌入脑海,有浩瀚无边的生命之海,
有撑天拄地的巨木虚影,有无数虔诚的祈祷与吟唱……她痛苦地抱住头,发出无声的呐喊,
那双空茫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符文一闪而逝。光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才缓缓收敛。茶寮周围,已是生机盎然,如同仙境。挽月虚脱般地瘫倒在地,
香囊恢复了平静,但她能感觉到,体内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一些沉睡已久的东西,
正在缓缓苏醒。她看不见的是,她那原本平凡的五官,似乎也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空灵神圣的气质。挣扎着坐起身,茫然地“望”着四周,
虽然依旧黑暗,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每一株草木的喜悦与生机。
“墨尘……”她下意识地喃喃低语,
心中充满了不安与一种莫名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裂谷之中,墨尘猛地睁开双眼,
他体内那丝源自挽月的翠绿光华剧烈跳动起来,与怀中那截翡翠根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与此同时,他通过混沌领域,隐约感知到极遥远之处,一股浩瀚纯净的生命源能冲天而起,
其气息,与挽月一般无二,只是强大了千万倍!“挽月出事了?”他心头一紧,
再也无法安心修炼。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望向栖霞镇的方向。他必须立刻回去!然而,
他也明白,挽月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远超他的想象。此番归去,等待他的,
或许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更是席卷天地的一场巨大风暴。他不再迟疑,
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冲破裂谷,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那个让他牵挂的小小茶寮,
破空而去!前路迷雾重重,宿命的齿轮,已加速转动。“九重碧落黄泉外,一点灵光自晦明。
”6 混沌归真破天罗墨尘心急如焚,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混沌气流撕裂长空,
朝着栖霞镇的方向疯狂赶回。怀中那截翡翠根须与体内源自挽月的翠绿光华共鸣愈发剧烈,
如同指引方向的明灯,同时也让他心中的不安如野草般疯长。然而,
就在他即将抵达栖霞镇地域时,前方虚空骤然凝结,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霞光万道,
瑞气千条,比之前天刑司主浩大威严十倍的仙家仪仗,赫然挡住了去路!九龙拉辇,
悬浮中央,辇上端坐一位身着帝袍、面容模糊于无尽仙光中的存在,仅仅是自然散发的威压,
就让周遭空间扭曲,万道哀鸣。其身后,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数以千计的天兵天将肃立云间,气机连成一片,封锁了整片天穹。为首数人,气息深不可测,
竟都是与天刑司主同级别甚至更强的仙道巨头!“止步。
”一个平淡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自九龙帝辇上传来,如同天道律令,
直接响彻在墨尘的神魂深处,让他疾驰的身形猛地一滞。墨尘瞳孔骤缩,心头沉重。
这等阵仗,远非先前小打小闹可比!那帝辇上的存在,即便不是天帝,
也绝对是天庭最顶尖的几位至尊之一!“为何阻我?”墨尘稳住身形,
混沌领域在周身悄然流转,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他目光如刀,直视帝辇。
“下界孽障墨尘,身负罪血,窃取幽冥之力,扰乱阴阳秩序,更兼觊觎生命源核,
触犯天条根基。”帝辇旁,一位手持玉笏、面容古板的老仙官朗声宣判,声音传遍四野,
“今奉天帝法旨,擒拿归案,押赴斩仙台!若敢反抗,形神俱灭!”话音未落,
数千天兵天将齐声怒吼,声浪震天动地,磅礴的仙力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金色罗网,覆盖苍穹,
朝着墨尘笼罩下来!那罗网之上,符文流转,
蕴含着禁锢、剥离、镇压等无数种天道规则之力,远非天刑司主的仙索可比。与此同时,
那数名仙道巨头同时出手了。一人祭出一面古镜,镜光照射,定住虚空;一人抛出一口铜钟,
钟声浩荡,震荡神魂;还有一人手持宝剑,剑芒吞吐间,割裂法则!这是绝杀之局!
天庭动了真格,要以绝对的力量,将墨尘这个“变数”彻底抹除!墨尘深吸一口气,
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苍白。他眼中混沌之色疯狂涌动,将混沌领域扩张到极限,
同时引动了怀中那截翡翠根须的力量!翠绿的生命源能与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交织,
他双掌虚抬,引动整片天地的力量。“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混沌——归真!”他不再追求极致的毁灭,
而是将“归墟”之意推演到更高层次——返本归源!那笼罩而下的金色罗网,
在触及混沌领域的刹那,其上流转的符文光芒急速黯淡,结构崩解,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洗去了所有后天烙印,重新化为最本源的仙灵之气,
然后被混沌领域贪婪地吸收!古镜的定空之光扭曲破碎,铜钟的神魂冲击如泥牛入海,
那割裂法则的剑芒,在进入领域后,也变得迟滞、脆弱,被墨尘并指一划,
引动的空间涟漪直接震偏!“什么?!”“他竟能化解天道罗网?
”几名出手的仙道巨头齐齐变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尘得势不饶人,
他感念栖霞镇方向的悸动,心急如焚,不欲纠缠。身形化作一道混沌电光,
主动冲向那九龙帝辇!所过之处,天兵天将组成的阵型被他周身散发的归真之力触及,
仙甲灵光黯淡,仙兵崩碎,竟无一人一合之敌!“放肆!”帝辇上,
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仅仅是一道目光落下,
却仿佛整个天穹的重量都压在了墨尘身上!墨尘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沉,混沌领域剧烈震荡,
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便是天庭至尊的威严!仅凭目光,
几乎就要碾碎他的领域!但他骨子里的倔强与对挽月的担忧,让他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怀中翡翠根须光芒大盛,磅礴生命源能涌入四肢百骸,稳住伤势。他怒吼一声,
体内混沌天书疯狂运转,引动更深层次的混沌祖地之力隔空加持!“给我开!
”他双掌猛地向上推出,一股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混沌洪流逆冲而起,
硬生生将那无形的目光威压冲开一道缝隙!身形如游鱼般从那缝隙中一闪而过,
瞬间突破了天庭的重重封锁,头也不回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栖霞镇冲去!帝辇上的存在,
似乎微微蹙眉,并未再出手,只是那模糊的目光,穿透虚空,牢牢锁定了墨尘消失的方向,
带着一丝探究与冷意。……栖霞镇,溪边茶寮。挽月蜷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画面依旧在冲击着她,
巨木、生命之海、吟唱……还有一种被剥离、被遗忘的巨大悲伤与愤怒。她能感觉到,
自己体内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加速苏醒,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在血脉中流淌。就在这时,
她心有所感,猛地“望”向茶寮之外。天空之上,一道混沌流光如同陨星般疾坠而下,
落在茶寮前的空地上,显露出墨尘的身影。他气息有些紊乱,衣襟上还带着点点血迹,
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墨尘!”挽月惊呼出声,摸索着想要站起来。
墨尘一步跨入茶寮,看到挽月虽然脸色不好,但似乎并无大碍,心中先是一松,
随即目光立刻被她腰间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翠绿光晕的香囊,
以及她身上那股正在缓缓蜕变、空灵神圣的气息所吸引。“挽月你……”他刚开口。突然,
异变再生!那枚清心草香囊猛地脱离挽月的腰间,悬浮到半空之中,翠绿光芒暴涨,
化作一道巨大的、由无数细密古老符文构成的光门!光门之后,传来浩瀚无边的生命气息,
以及一种源自太古的苍茫威压!与此同时,墨尘怀中的那截翡翠根须也自动飞出,
投入光门之中,如同钥匙归位!光门稳定下来,门户洞开。挽月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意识。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低吟,
再抬头时,那双空茫的眸子深处,已然多了无尽岁月的沧桑与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看向墨尘,眼神复杂无比,有曾经的温柔,有苏醒的疏离,还有一丝深藏的悲悯。“墨尘,
”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不再仅仅是那个卖茶的盲女,“我并非凡人,
乃太古生命祖树最后一缕本源所化的灵身,为避上古大劫,自我封印,流落至此。
”她指向那道光门:“此乃通往生命源海之门,亦是吾之归所。天庭与地狱追寻的生命源核,
便是吾之核心。他们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身怀混沌、与我牵连的你。
”墨尘怔怔地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挽月,听着她那石破天惊的身份,心中巨浪滔天。
生命祖树?太古灵身?这一切,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他看着挽月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想起了茶寮中的宁静时光,
想起了她那句“比星辰还要璀璨”,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超越了震惊,
压过了对强敌的忌惮。他上前一步,目光坚定,斩钉截铁:“无论你是卖茶女挽月,
还是生命祖树灵身,你都是你。”“我曾言,待我了结恩怨,便回来寻你。如今,恩怨未了,
强敌环伺,我更不能离你而去。”“天庭要拿你,便先踏过我墨尘的尸身!地狱要噬你,
便先问过我的混沌!”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这小小的茶寮中回荡,
仿佛盖过了光门后传来的浩瀚气息。挽月或者说,苏醒的祖树灵身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退缩的坚定与守护,那苏醒后冰封的心湖,
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那属于“挽月”的情感,
在这一刻压过了属于“祖树”的神性。眼中凛然的威严渐渐融化,
重新浮现出墨尘熟悉的温柔,只是这温柔中,多了无尽岁月的厚重与一丝决然。轻轻颔首,
向着墨尘,也向着那道光门,伸出了手。“好,那便……你我一起,面对这天地。
”尘紧紧握住她的手。身后,是九龙帝辇威压诸天,是万千天兵布下罗网。身前,
是通往生命源海、亦是无尽风暴中心的太古之门。两人的身影,
立于凡尘茶寮与太古秘境的交界,渺小,却仿佛能支撑起整片苍穹。“仙魔共妒何须惧,
执手同闯混沌天。”风暴,已至。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墨尘与挽月双手交握,
指尖传递的不仅是体温,更是跨越了仙凡之别、贯穿了太古与现世的决绝。身后,
九龙帝辇的威压如影随形,仙光刺破云层,锁定了这片区域。身前,
那由清心草香囊所化的符文光门稳定地旋转着,门后生命源海的气息浩瀚无边,
却也引动着无尽的贪婪与杀机。没有时间犹豫。“走!”墨尘低喝一声,揽住挽月的腰肢,
周身混沌之气汹涌,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那翠绿的光门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光门的刹那,一只覆盖着银色甲胄、缠绕着天道法则的巨手轰然拍落,
是帝辇上的存在隔着虚空出手了!然而,巨手触及光门边缘,那翠绿符文骤然亮起,
磅礴的生命源能混合着一丝太古的意志反震而出,竟将那巨手生生弹开,
光门也随之剧裂波动,旋即闭合、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茶寮,
以及天际传来的、蕴含着震怒的冷哼。……穿过光门的瞬间,墨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并非空间传送的眩晕,而是法则层面的剧烈变换。待他稳住身形,
发现自己与挽月正立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所在。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上下四方皆是一片无垠的、温和的翠绿色光海。光海之中,
流淌着的是最精纯、最本初的生命能量,呼吸之间,都感觉浑身毛孔舒张,神魂被滋养。
无数细小的、如同翡翠般的光粒如同游鱼般在光海中沉浮,每一粒都蕴含着惊人的生机。
这里,便是生命源海,一切生命力量的起源之地,亦是挽月生命祖树灵身的根源所在。
踏入此地,挽月身上的变化更为明显。她那身素净的布裙无风自动,
散发出柔和而威严的翠绿光晕,盲眼依旧,但那双空茫的眸子深处,
仿佛倒映着整片生命源海的景象,深邃无比。她轻轻挣脱墨尘的手,向前飘飞数步,
张开双臂,如同游子归家,整个生命源海都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共鸣。
“回来了……”她轻声叹息,声音带着古老的回响。墨尘能感觉到,在此地,
挽月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增强,变得越发浩瀚、神圣。但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
这片本该永恒宁静的源海,此刻却隐隐透出一种外来的、不协调的“杂质”感,
以及一种深藏的不安与躁动。“源海……被侵染了。”挽月祖树灵身转过身,面向墨尘,
神色凝重,“我能感觉到,除了天庭与地狱,还有另一股更隐蔽、更诡异的力量,
早已觊觎此地多年,试图窃取源核。”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生命源海深处,
那翠绿光海最浓郁的核心区域,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紧接着,
数道漆黑如墨、扭曲不定、散发着与生命气息截然相反的死寂与吞噬意味的触手,
猛地从核心处探出,疯狂抽取着周围的翠绿光海!那触手并非实体,
而是由纯粹的“虚无”与“终结”法则凝聚而成,所过之处,生命光粒黯淡、熄灭,
源海被撕裂出丑陋的黑色伤痕!“是‘归墟魔影’!”挽月脸色一变,“它们并非生灵,
是宇宙诞生之初便存在的、代表着‘终结’的概念化身!它们竟找到了这里,并在侵蚀源核!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虚空再次波动,那扇翠绿光门虽然消失,但天庭与地狱的强者,
显然凭借之前锁定的气息,强行撕裂了空间,追踪而至!霞光与魔气同时涌现!
九龙帝辇的投影高悬一侧,虽然并非本体亲至,但那帝袍虚影的目光依旧威严如狱。另一侧,
地狱的通道打开,走出三位形态各异、但气息皆不弱于之前那恶魔领主的狱魔君主,
周身环绕着哀嚎的怨魂与毁灭的火焰。天庭与地狱,这两方死对头,
此刻竟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目标直指生命源海核心,以及核心处的墨尘与挽月!
“生命源核,乃维持三界平衡之基,岂容尔等亵渎!”帝袍虚影发声,
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桀桀……源核之力,正可滋养我无间地狱,壮大本源!
交出源核!”一位狱魔君主发出刺耳的怪笑。前有归墟魔影侵蚀核心,
后有仙魔巨头虎视眈眈,局势危如累卵!挽月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然。她双手结印,
整个生命源海随之沸腾,无尽的翠绿光华向她汇聚,在她身后,
隐隐浮现出一株撑天拄地、枝叶覆盖星河的巨树虚影——生命祖树的法相!“吾以祖树之名,
守护源海!”她清叱一声,祖树法相摇曳,亿万道翠绿神光如同利剑,
射向那些侵蚀核心的归墟魔影触手,试图将其逼退、净化。墨尘踏前一步,与挽月并肩而立。
他明白,此刻任何保留都是愚蠢。混沌领域全力张开,这一次,不再是十丈、百丈,
而是试图与这片浩瀚的生命源海建立更深层次的“混沌共鸣”!“天地为炉,
造化为工……这生命源海,何尝不是天地之一隅,造化之显化!”他福至心灵,
不再仅仅引动自身力量,而是尝试将混沌领域的核心,
与这片生命源海的法则进行对接、融合!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墨尘识海中炸开!
他的混沌领域与生命源海接触的刹那,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剧变!
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不再是单纯的同化与分解,而是开始主动汲取、融合那磅礴的生命源能!
混沌,本就是包含万物,孕育一切!生命,亦是混沌所孕育的奇迹之一!
他的领域颜色开始变化,从灰蒙转向一种暗含生机的、混沌的青灰色。领域之内,
不再是死寂的归墟,
反而开始有细微的、由混沌之气与生命源能结合衍化出的虚幻草木生灵幻象生灭!
这是混沌生万物的一丝雏形!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疯狂增长,
对《混沌天书》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不再是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