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队长的大喇叭一喊,都得去上工,村民们起得都很早。
阳队长回过身叫了两个青壮小伙,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扇破门板,把叶秀梅的妈妈抬到半山腰那座破窑洞里。
之所以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因为他真怕梁老实这个老实人,犯起倔劲九头牛都拉不动,那可是不认人的。
当梁老实听完二儿子梁新开嗫嚅地陈述 事情真相和自己的打算时,梁老实立马就火了:“那你就准备承摄担王仁民的怒火吧!”
梁新开这个对父母百依百顺的乖孩子,在这个时候却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倔强和勇气。
他第一次顶撞了自己老实巴交的父母。
“王凤梨是个傻子,一个字不认得,长得又矮又丑,在大路上解开裤子就屙尿!
你让我跟这样的人去结婚?
叶秀梅有什么不好?
个子高身体壮,能生娃,又能干活,洗衣浆衫的,只要我把她妈妈给安葬了,就嫁给我!
我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叶秀梅我娶定了!”
正好秦月娥端着一个碗过来串门,听到老二说的这番话就在门外站着,等他说完才一步跨进来。
“我己经跟王书记说好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在双稻梁你还能逃脱如来佛的掌心?”
梁老实狡黠地说。
坐在矮凳上吃饭的,还在上初中的梁新达吐了一句:“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自由恋爱!
哪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那女子本来就是个傻子,你把她嫁给二哥,我也不同意!”
梁老实杨疙瘩是一对奇怪的夫妻,杨疙瘩身高在1米7以上,而梁老实身高不满5尺,家里的三个儿子一个都不像他,都像娘长了1米7几的大个子。
别看梁老实在外面蔫头耷脑的一副窝囊相,但在家里那是绝对的权威。
听了小儿子这句话,他气不打一处来,就准备把整个吃饭的大桌子给推翻,小儿子竟眼疾手快紧紧的把桌子死死按住,才没有让早餐彻底泡汤。
梁新达见势不妙,匆匆把碗的饭扒拉完,然后拿起书包就溜了。
这场面让人有些尴尬,秦月娥是梁老实的大儿媳,是新悦的老婆,她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站着,一边思索。
“刚才我到废窑洞的那边去了,我还问了那个女孩,可是真的愿意嫁给我家老二?
她说只要把她的老娘给葬了,马上就和老二领结婚证,发誓今生绝不离开他一步!
那说话,那做态绝不是撒谎的人!”
秦月娥说。
一首没有开口的杨疙瘩眼前一亮,她问:“人长得咋样?
会不会一结婚然后就跑了,那我不是鸡飞蛋打,两头落空么?”
“情况她都了解,也晓得老二是高中毕业生,就是人长得瘦一点,咱们家成分又好,老二有文化,还很能干,女娃有什么不愿意的!
再讲了,女娃自己也是初中毕业生,她上哪里能挑到老二这号人去?”
杨疙瘩原名杨歌堂,歌堂与疙瘩读音相似,后来就疙瘩疙瘩的叫开了。
“就怕王仁民到时候找我们的麻烦喽!”
杨疙瘩担心的说。
“你跟他家也没有定亲,什么事也没有办,那个女孩子还那么小,才15岁。
我家老二是高中毕业生,人长得又好看,凭什么非要娶一个傻子?
谁规定的?
嫁不出去的一个傻子,非要往我家塞,我们家又不是捡破烂的!”
秦月娥说。
梁新开感激的看了大嫂一眼,他觉得大嫂人真好,经常主持公道,说公道话。
“老二,你赶紧到窑头那边看看,别在这里跟他们顶着眼!”
秦月娥推了他一把。
梁新开把碗筷一撂,就往废窑那边赶。
但是,他的身后传来了梁老实的一声咆哮:“你要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我也没有意见!
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儿子,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你也不要进我这个门了!”
杨疙瘩站起来,愤怒的望着自家老头,“我看你读那么多年私塾,头脑读傻了!
胳膊肘往外拐,什么叫断绝父子关系?”
“我还要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你不要把那个女子娶进家来!
不然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梁新开眼睛一瞪,手里握着拳头,愤怒向自己的父亲逼过来,怒气冲冲的吼道:“你跟王仁民穿一条裤子,你咋不在人家家里过日子去!
你想以这个来逼我让步,不娶叶秀梅,娶那个傻瓜,你办不到!”
梁老实愤怒的往前走,冲到儿子的身边,仰起脸吼道:“怎么,你还想打老子吗?
你打我好了,你打死老子好了!”
秦月娥见情况不好,赶紧把老二推走。
梁新开眼下的任务就是,尽快的把叶秀梅的老娘给埋到土里去。
废窑洞前很开阔,以阳队长为首的胜利队社员己经搭起一个小棚,全队上上下下的社员人全部都集中在这里。
还有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冯秋山,人称冯老头。
冯老头是一个大知识分子,还是一个大干部,就为了当年说了一句公道话,下放到这里来了。
胜利队为他俩做了三间茅草屋。
平时他们也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生产队根本就不会安排重活给他们。
冯秋山丁朝霞两口子在这里威望是非常高的。
尤为重要的是老两口还是梁新开的老师,平时梁新开经常去他们那里上课。
冯秋山丁朝霞两口子也喜欢这位聪明好学上进的好孩子。
梁新开刚刚进入丧事现场,叶秀梅就走了过来。
冯秋山也走了过来,说:“你还得上课去,这里的事有我盯着就成!”
“老师,这样行吗?”
梁新开担忧的问。
这时,突然密集的人群中有人鼓嗓起来。
“说清楚,这个安葬费,棺材钱不能由生产队出!”
说话的是阳旺财,阳队长的侄子。
他的话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大家纷纷响应,鼓噪的人越来越多。
“对,不能让生产队出钱,到时候年底收入少了,我们找哪个去?”
“对,旺财说的有道理!”
“我们不同意!
不然的话,我们就撂挑子不干!”
眼看响应的人越来越多就要失控,突然,叶秀梅从人群中跑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乡亲们,老少爷们,秀梅求求大家了!
蜀地遭到了百年难遇的天灾,没有办法,我们那个地方很多人都出来要饭!
我和我爹他们跑散了,我和娘一路要饭来到这里,听说这里能够吃饱肚子,没有想到我娘生病,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娘死了!
我叶秀梅把话撂在这里,今生今世我只嫁梁新开!
多少钱?
我们两口子认!”
叶秀梅抱着娘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
许多妇女看到这悲惨的状况,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些想走的或者准备走的,看到这种情形又齐齐的停住脚步,犹豫不决。
只见叶秀梅从身上掏出两个小本本,展示给大家看,“这是我家的户口簿,我家的户口簿还在我手里,这是我们大队开的证明材料,这上面有我的身份信息,拿着这两样东西,就可以跟梁新开办一个结婚证了吧?
我,从现在开始就是胜利队的人了!”
阳队长红着眼圈看着这些七嘴八舌的人,吼道:“大家就忍心看着她娘在这里臭着烂着,就忍心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们无动于衷吗?”
阳队长的话,强烈地叩问着大家的心。
“队长,我和我爱人商量了一下,捐50块钱!”
冯秋山从人群里走出来,刚才他和丁朝霞商量了一下,决定岀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