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架着苏晓晓往顶楼爬,每级台阶都像灌了铅。
楼道里蓝光晃得人眼晕,那些带毒的昆虫在墙缝里爬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磨牙。
推开通往天台的铁门时,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楼顶空旷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我们,正低头摆弄着什么——是给林溪带实验课的张教授。
他头发花白,此刻更显凌乱,白大褂上沾着深色的污渍。
“张教授!”
我喊了一声。
他猛地回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看到我们时愣了愣,随即哑声道:“是林野?
你们怎么上来了?”
“找林溪!”
我扶着苏晓晓往前走,“她是不是往顶楼跑了?”
张教授的目光黯淡下去,摇了摇头:“没看见……地震来得太突然,我们正在做基因序列分析,培养皿突然炸开,那些虫子就跑出来了。”
他指了指天台角落,那里堆着几个破损的玻璃箱,“它们携带的神经毒素是变异种,接触皮肤就会……”他没说下去,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那里的白大褂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被墨水浸染,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我提前让能走的学生先撤了,”他声音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震波第二次来的时候,楼体开始垮塌,我带着剩下能动的几个,拼了命才爬到楼顶。
用救援绳……刚把最后一个送下去。”
他指了指天台边缘,那里果然垂着一根粗壮的救援绳,末端还在随风摇晃。
“你们快下去,”张教授催促道,抓起旁边一根铁棍拄着,“绳子够承重,抓紧点,能到三楼平台。”
“那您呢?”
我看着他胳膊上扩散的青黑,心脏一沉。
他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刚才在楼道里被那虫子叮了一口,”他抬起手,指尖己经开始僵硬,“毒发了,走不了了。”
“我背您下去!”
我冲过去想扶他,却被他用铁棍挡住。
“别费力气了,”他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燃尽前的最后一点光,“这些虫子对毒素敏感,我留在这里,还能吸引它们一阵子。
你们抓紧时间找林溪,她聪明,说不定藏在哪了……”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捂住胸口弯下腰,指缝间渗出黑色的血。
“快走!”
他猛地首起身,把铁棍塞给我,“让我在死之前,还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倒也不算白活这一辈子。”
风卷着远处的爆炸声呼啸而过,天台边缘突然爬上来几只蓝光昆虫,张教授嘶吼着举起旁边的消防斧,朝着它们劈了过去。
“走啊!”
他的吼声混着昆虫的嘶鸣,在空旷的天台上炸开。
我咬了咬牙,架起苏晓晓冲向救援绳。
她的哭声被风吹散,我回头望了一眼——张教授的身影在蓝光中摇晃,像一截燃尽的蜡烛,却死死挡住了那些爬向绳端的毒虫。
绳子勒得手心生疼,下降的风里,似乎还能听见他最后一声低吼。
下降的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和腐烂的气息。
苏晓晓的重量压在我臂弯里,她咬着牙没再哭,只是每晃一下,受伤的腿就抖得更厉害。
三楼平台的碎玻璃硌得脚生疼。
刚站稳,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是昆虫甲壳摩擦的声音。
两只蓝光虫正趴在护栏上,细长的触须朝着我们探来。
我立刻将苏晓晓往身后拉,握紧了张教授塞来的铁棍。
“别碰它们!”
苏晓晓突然喊道,“林溪说过,它们的口器能注射神经毒素,接触就会麻痹!”
话音未落,其中一只突然腾空,翅膀扇出高频的嗡鸣,像枚蓝色的子弹射过来。
我侧身躲过,铁棍横扫过去,却被它灵活避开,撞在旁边的水泥柱上,迸出火星。
另一只顺着护栏爬过来,青黑色的口器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倒刺。
就在这时,平台另一侧传来响动。
“哥!”
是林溪的声音!
我猛地转头,看见林溪正从半塌的楼梯间冲出来,手里攥着个打火机,另一只手举着半瓶酒精。
她头发散乱,白大褂撕了道大口子,脸上沾着灰,却睁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躲开!”
她大喊着,拧开酒精瓶就往那两只虫子身上泼。
蓝光虫似乎怕这液体,慌乱地往后缩。
林溪扑过来按下打火机,火苗“腾”地窜起,瞬间裹住两只虫子。
滋滋的灼烧声里,蓝光虫发出尖锐的嘶鸣,几秒后就蜷成焦黑的团,彻底不动了。
“你没事吧?”
我冲过去抓住林溪的胳膊,她的手烫得发红,是刚才点火时被燎到的。
“我没事!”
林溪反抓住我,目光扫过苏晓晓流血的腿,脸色一紧,“晓晓怎么了?”
“被预制板砸了,先离开这里!”
我架起苏晓晓,林溪立刻伸手扶住她另一边。
“往这边走!”
林溪指着平台尽头一道不起眼的铁门,“这是设备间的侧门,通后面的消防通道,刚才我看见有条路能到操场!”
穿过铁门,狭窄的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味。
林溪走在最前面,脚步飞快,偶尔回头确认我们跟上,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
通道尽头的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
操场早己不是原来的样子,塑胶跑道裂成蛛网,篮球架扭曲成麻花,几只蓝光虫趴在看台座椅上,正啃食着什么。
“小心!”
林溪拉着我们蹲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液体,“这是我们配置的驱虫剂,对它们有效,但不多了。”
她往我们袖口和裤脚各滴了几滴,刺鼻的气味散开,附近的蓝光虫果然躁动起来,纷纷爬开。
“张教授……”林溪看着楼顶的方向,声音低下去,“他没跟你们一起下来吗?”
苏晓晓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说不出话。
我攥紧了铁棍,喉咙发紧:“他……他为了掩护我们,留在上面了。”
林溪的肩膀颤了颤,没再说话,只是扶着苏晓晓的手更用力了些。
远处传来轰然巨响,又一栋楼塌了下去。
天空的裂缝似乎更宽了,露出来的黑暗里,隐约有什么巨大的影子在蠕动。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林溪深吸一口气,指向校园外的方向,“我知道附近有个地下防空洞,是以前的老工事,入口在图书馆后面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