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澜醒来时,头痛欲裂。
灌下季母亲手喂的醒酒汤后,他才感觉活过来一些。
记忆逐渐回笼,昨晚陈熙庭阴阳他的零碎的片段让他心烦意乱,他跳下床,光着脚跑出卧室。
“十七!
十七不要睡了!”
他跑到走廊角落巨大的铁笼前,用力摇晃栏杆。
十七瞬间惊醒了,长期的警觉让他对主人的呼唤格外敏感。
他看到季时澜穿着毛茸茸的卡通睡衣蹲在笼子外,忍着背上撕裂般的剧痛,手脚并用从笼子里爬出来跪在主人面前。
“给我骑骑,十七。”
季时澜命令道,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淡蓝色皮质项圈,边缘还镶着一圈细小的银色铆钉。
那是很久以前,他满心欢喜地为十六挑选的众多项圈之一,可惜都没来得及用上。
现在,终于有了新的“狗”。
十七仰起头,亲了亲小主人还带着醒酒汤甜味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两声低低的“汪汪”声。
“今天给你换个新的项圈,快带上带上,仰起头。”
皮质项圈扣上脖颈,十七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任由主人调整着搭扣。
季时澜熟练骑上他的背,抓住连接项圈的牵引绳,驾驭坐骑般催促:“走啊走啊十七,把我运到餐厅吃饭!”
季时澜跨坐上去的第一感觉,并没有察觉到身下躯体的僵硬和隐忍,而是被承托的温暖和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而对十七而言,背上新增的重量压迫到昨夜新添的鞭伤,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额角渗出冷汗。
但这痛楚远不及他心中的受宠若惊。
昨天他搞砸了老婆主人和陈熙庭的事,今天主人还愿意骑他,这让他感到很幸福。
他咬紧牙关,调动起全身的肌肉,用尽全部力气稳住核心,平稳驮着背上的珍宝走向楼梯,生怕有丝毫颠簸。
下到一楼时,正在看报纸的季父从金丝眼镜后抬起眼,瞥了他们一眼:“小澜,别闹了,快过来吃饭。”
季时澜这才嘻嘻哈哈从十七背上跳下来,坐到摆满精致早餐的餐桌旁。
“昨晚喝酒了?”
季时澜脸一热:“你怎么知道,爸爸?”
“听你母亲说的。”
季时澜立刻扭头,厌恶地瞪向安静跪在一旁的十七,仿佛在质问:“是你这条贱狗多嘴告的密?”
十七低下头,承受了这记眼刀,背上的伤口***辣地疼,但他更怕主人因此生气。
好在季父的话锋随即缓和下来,带着纵容:“不过我们小澜马上就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喝点酒也没关系。”
“现在和爸爸说说,生日想要什么?
爸爸都满足你。”
一听到这句话,季时澜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不快抛诸脑后。
他凑近父亲,开始掰着手指数:“我要到海上过生日!
包一艘最大最豪华的轮船!
我要穿世界上最漂亮、最昂贵的礼服!
还要请最顶尖的乐队来演奏!
还有……”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也低了些:“我还要阿庭哥哥陪我过生日。”
十八岁,多么重要的年纪。
他季时澜的成人礼,必须要成为所有人羡慕的、无法超越的盛宴。
季母笑着把银勺塞进他挥舞比划的手里:“好好好,我们小澜必须什么都是最好的。
现在,先好好吃饭。”
“妈,你还要送我一个大惊喜!
不能比爸爸的差!”
季时澜不依不饶。
“好好好,”季母宠溺笑着,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过以后真的不能偷偷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饭桌上气氛融洽温馨。
仆人们早己悄无声息退到旁边的偏厅用餐。
十七安静地跪在餐厅角落的阴影里,没有上桌的资格。
因为季时澜早就立过规矩:十七是条狗,狗跟人不一样,人能上桌吃饭,狗可不能,只能趴在地上吃饭。
偏厅里,仆人们小声交谈。
一个年轻的女仆略带庆幸地说:“不久后就是小少爷的生日了,他们出去举办派对,咱们又能消停一阵子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难得的清闲。
忽然,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默默蹲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十七,好奇地问:“十七,你多大了?
看起来你也不算大,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十七茫然抬起头,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具体是哪一天出生的。
记忆里,母亲好像从未给他过过生日。
因为他智力异常。
她总是嫌弃他……恍惚间,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别人都叫他傻子。
父亲的大手摸着他的头,很认真地说:“你才不是傻子,别听他们胡说。
你只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很严重的大病,脑袋烧坏了,忘记了很多事而己。”
父亲总是安慰他:“别老想什么傻子不傻子的,想多了脑袋又该疼了。
你就是你。”
那些久远的、模糊的温暖被现实冰冷的触感取代。
十七低下头,不再去想。
那些都不重要了。
自己是老婆主人的十七就好了。
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季时澜用完早餐,擦了擦嘴,指尖便勾起了那根淡蓝色的牵引绳。
他轻轻一扯,示意十七跟上。
“过来。”
十七立刻膝行过去,任由季时澜将他牵离餐厅,一路拖行在光洁的地板上。
进了卧室,季时澜松开绳子,兴致勃勃在一堆杂物里翻找出厚厚的画纸和一大盒散乱的油画棒。
五颜六色的笔被随意扔在地毯上。
“今天玩这个,”季时澜宣布规则,语气里是孩童般的专横,“我们互相画对方,画得像的有奖励,画得不好……”他眯起眼,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十足。
十七乖乖地在他面前坐好,姿态拘谨,眼神一眨不眨追随着他的主人。
季时澜拿起一支赭石色的油画棒,第一次如此仔细打量起十七。
他的皮肤是常年日晒留下的健康蜜色,与季时澜自己的白晳截然不同。
眉骨很高,眼窝深邃,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在光线下透着纯净又野性的光泽。
这眼睛……有点像父亲。
季时澜莫名闪过这个念头,但又觉得这想法玷污了父亲,立刻甩开。
他的鼻梁也很高挺,嘴唇的形状其实很好看,此刻缺乏血色,有些苍白。
季时澜蹙起眉头,放下油画棒,对调色盘里找不到合适的颜色感到不满。
他伸出手,用指尖用力按了按十七的嘴唇。
“怎么这么白啊?”
他呐囔着,仿佛在抱怨画具的不称心。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揽住十七的脖子,凑上去,用自己的唇反复摩擦着十七那缺乏血色的唇瓣,试图用这种方式染上绯红。
十七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停滞,扣在膝盖上的手掌下意识抬起,失控扣上季时澜的后脑勺,指尖陷入柔软的发丝。
但季时澜很快就松开了他。
他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发现那苍白的唇色只是短暂红润了一下,很快又褪回原状,依旧无法令他满意。
他蹙着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眼珠一转,闪过一丝顽劣又兴奋的光。
“你等我一会儿,”他站起身,语气雀跃,“妈妈房间里有口红,那个颜色最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