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顺着脚踝爬上脊椎。
陆离的意识像被强行从深海拽出,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他睁开眼。
一片灰败。
残破的天花板上,钢筋扭曲着垂下,像某种怪物的骨骼。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他坐起身低头。
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裙摆上沾着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布料很薄,紧贴着皮肤,让他浑身不自在。
风从破败的窗洞灌入,吹起裙角。
他看到了自己的腿。白皙,修长没有一根腿毛。
不。
这不是他的身体。
或者说这具身体被修改过。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抬起手,手指依旧纤长有力,那是属于外科医生的手。但手腕纤细得过分,皮肤也细腻得不像一个男人。
“滴——”
一声轻响。
他手腕上浮现出一串猩红的数字。
10 : 00 : 00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欢迎来到终焉之地罪人。”
“目标:十日内,收集3600‘道’。”
“失败惩罚:湮灭。”
“游戏开始。”
无数信息碎片涌入大脑,关于“道”、关于“生肖裁判”、关于“死亡轮回”。
他叫陆离。
是个罪人。
这就够了。其余的记忆,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他站起身,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废弃的病房,墙壁上还挂着早已模糊不清的X光片。
“救命……有没有人?”
隔壁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陆离没有理会。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这是一座死城。
高楼倾颓,街道断裂。灰色的雾气笼罩着一切,看不到尽头。
“你是谁?为什么穿着女人的衣服?”
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离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夹克的壮硕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钢管,眼神里满是戒备。他手腕上同样有猩红的倒计时。
男人看到陆离的脸时,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漂亮到超越了性别。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只是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新人?”男人试探着问。
陆离没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男人,看向走廊更深处。
那里站着一个戴着山羊面具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白色西装,手里拎着一盏煤油灯。灯光昏黄,照亮了面具上那对弯曲的羊角。
“人羊”裁判。
脑海中的信息自动浮现。最低级的人级裁判。
“哦呀看来我们的新客人已经醒了。”人羊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 的腔调,“那么作为欢迎仪式,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
壮硕男人脸色一变,立刻握紧了钢管。
“游戏规则很简单。”人羊拍了拍手,“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间病房。活下来的人,可以得到10个‘道’作为奖励。”
它的话音刚落,壮硕男人眼中的警惕瞬间变成了凶狠。
他看向陆离,像在打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一个穿着裙子的漂亮“女人”。
看起来弱不禁风。
这是最完美的猎物。
“别怪我,”男人低吼一声,猛地挥舞钢管,朝着陆离的头砸了过来!
风声呼啸。
陆离没有动。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男人挥舞钢管的手臂。
肱二头肌收缩,三角肌发力,腕部关节旋转的角度……太慢了。
在钢管即将触碰到他头发的瞬间,陆离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侧开,堪堪躲过钢管。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伸出。
不是拳头是手指。
食指和中指并拢,精准地戳在了男人持械手臂的腋下。
那里是腋神经丛的位置。
“啊!”
男人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痹,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离。
这个“女人”……
陆离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上前一步,左手扶住男人的后颈,右手手刀,干脆利落地劈在男人颈侧。
颈动脉窦。
男人双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安静。
走廊里死一般的安静。
人羊面具后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
陆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的褶皱被抚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到昏迷的男人身边,捡起地上的钢管。
掂了掂分量。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人羊,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他活着。”
“我说过,只有一个人能走出病房。”
陆离的目光落在男人手腕的倒计时上。
“规则是‘活下来’,不是‘杀死他’。”他冷静地分析,“他失去意识,无法行动,已经输了游戏。我,活下来了。”
人羊沉默了片刻,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有意思的新人。”
十个金色的小光球从人羊身上飞出,没入陆离手腕。
他的倒计时旁边,多了一个金色的数字:10。
“欢迎仪式结束。”人羊优雅地鞠了一躬,“祝您在终焉之地,玩得愉快。”
说完它的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陆离没有看它。
他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男人的身体。
手指拂过男人的口袋,摸出一个硬物。
是一个钱包。
打开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男人抱着一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女孩。
陆离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几秒后将它重新塞回男人的口袋。
然后他站起身,握着钢管,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了与人羊相反方向的黑暗。
他没有杀那个男人。
不是因为仁慈。
一个合格的外科医生,从不进行非必要的手术。
浪费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