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节：相亲逼迫陈立峰推开老式防盗门时，门轴锈蚀的吱呀声惊飞了窗台绿萝上的麻雀。
厨房飘来的红烧带鱼香气里混着风湿膏药味，母亲围裙上褪色的牡丹花图案在油烟机照明下泛着油光。
"隔壁老张家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母亲握着锅铲转身，银镯子碰着不锈钢灶具发出编磬般的清响。
她耳后新染的黑发根部露出雪白，发卷随着说话节奏轻颤，像极了父亲生前书房里那座老座钟的钟摆。
他松了松靛蓝斜纹领带，牛津纺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了线头。
餐桌玻璃转盘上躺着的存折封面印着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翻开的内页里"200000"数字上的油渍晕染成奇异的光晕——那是母亲用沾着豆瓣酱的手指翻页时留下的。
手机在西装裤袋第三次震动，最新消息弹出相亲网红点："白小姐28岁，注册会计师，要求男方身高178cm以上"。
陈立峰望着窗边疯狂生长的绿萝，藤蔓己经缠住了父亲生前安装的防盗网，嫩须正试探着伸向窗台上开裂的搪瓷脸盆——那是他小学时参加奥数比赛的奖品。
"人家要车要房，这钱刚好付首付。
"母亲掀开砂锅盖的动作带着莫名的庄严，蒸汽在她老花镜片上凝成白雾。
橱柜上倒扣的相框突然滑落，露出背面褪色的双人照——穿警服的父亲搂着穿碎花裙的少女，背景是游乐场旋转木马斑驳的漆面。
玄关处挂着王明的校服外套，左袖口凝固的血迹像幅抽象画。
陈立峰指尖抚过粗砺的布料纹路，想起昨天医务室日光灯下少年苍白的脸。
校服内袋突然掉出半截粉笔，在瓷砖地上滚出细碎的白痕。
锅铲敲击瓷砖的脆响惊醒了冰箱顶的招财猫，红色摆臂在阴影里划出诡异弧线。
母亲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他闻到她衣领上经年不散的万金油气味："刘科长女儿在银行上班，照片我发你微信了。
"餐桌玻璃板下，《青年教师评优证书》的烫金字被压成扁平的金箔。
陈立峰夹起带鱼尾段时，注意到母亲左手金戒指内圈的"ZYT"刻痕正在磨损——那是父亲周云涛名字缩写，如今套在因关节炎肿胀的无名指上，勒出深紫的沟壑。
"我们班有个学生得了白血病..."他刚开口，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先顾好自己！
"她转身用围裙擦嘴的动作太急，碰倒了窗台上的降压药瓶。
白色药片滚进绿萝盆里，在泥炭土表面形成诡异的星图。
老座钟敲响六下时，母亲往他碗里添饭的手在颤抖，米粒撒在父亲最爱的青花瓷碗沿。
陈立峰盯着碗底那个用金漆修补过的缺口，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追捕毒贩的新闻在电视里滚动播放时，这只碗曾在地砖上摔出裂痕。
手机再次震动，相亲网推送的新消息带着粉色爱心气泡："顾小姐32岁，重点小学教师，接受闪婚"。
窗外最后的天光被暮色吞噬，绿萝藤蔓在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母亲打开节能灯的动作惊飞了围着剩菜打转的果蝇。
"下月你王姨侄女回国。
"母亲用筷子尖挑走他碗里的鱼刺，动作熟练得像当年给警服除弹片，"麻省理工博士，照片在电视机柜第二个抽屉。
"她起身时膝盖骨发出脆响，碎花裤管下露出静脉曲张形成的紫色蛛网。
陈立峰忽然注意到冰箱贴下压着的超市小票，最新采购清单上列着"婚庆喜糖盒×20"。
绿萝新生的卷须不知何时缠住了存折边缘，嫩绿的尖梢正刺向存折扉页的利息计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