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霸男生绘画

夏末的蝉鸣像是烧红的铁丝，一根根穿透教室闷热的空气，刺进鼓膜。

风扇在头顶徒劳地转动，发出老旧轴承不堪重负的呻吟，搅动粘稠的热浪，吹不散一丝焦躁。

空气里浮动着汗味、风油精刺鼻的清凉，还有试卷堆叠太久散发的、微酸的纸浆气息。高考，

像一堵不断逼近、高耸入云的灰墙，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脊梁上，

几乎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笔尖划过粗糙试卷的沙沙声，

是这窒息空间里唯一的主旋律。急促，细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苏晚的指尖冰凉，

死死攥着一支几乎被汗水浸透的黑色水笔。视线胶着在摊开的数学模拟卷最后一道大题上。

函数图像扭曲如狰狞的爬虫，冰冷的字母和符号堆砌成一座无法逾越的迷宫。

思路像断线的风筝，在混沌的脑子里打着旋儿坠落，无论怎样集中精神，

都无法抓住那根若有似无的线头。额角的汗珠滚下来，砸在卷面上，

迅速洇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像她此刻溃不成军的心防。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

顺着脊椎向上疯长，勒紧了喉咙，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慌。她猛地闭上眼，深呼吸。

再睁开时，目光却鬼使神差地越过前面几排黑压压的人头，

钉在了靠窗倒数第二排那个身影上。周燃。他整个人几乎是瘫在椅子里，

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两条长腿嚣张地伸到过道中央，

几乎绊倒过路收卷子的课代表。脑袋歪着，枕在屈起的手臂上，

后脑勺几缕桀骜不驯的头发支棱着。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切割在他身上。

将他半边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另一边却沉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好像……睡着了？

呼吸均匀悠长，肩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这片被焦虑煮得沸腾的教室里，

他睡得像个置身事外的异类。安稳得刺眼。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上苏晚的心口，

烧得她指尖发麻。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被这无形的绞索勒得喘不过气，

在题海里挣扎沉浮，他却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沉睡？凭什么他整天吊儿郎当，上课睡觉，

下课打球，作业靠抄，考试靠蒙，却永远能踩着一线飘过，甚至偶尔还能爆个冷门？

凭什么他像一团捉摸不定、灼人又恼人的火，烧得人心烦意乱，自己却浑然不觉？

愤怒混合着连日积压的疲惫、对未来的巨大恐惧，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委屈，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苏晚“霍”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水泥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

猛地撕开了教室压抑的寂静。几十道目光瞬间从题海中拔出，带着被打扰的惊愕和不耐烦，

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如同聚光灯，让她无处遁形。空气凝固了一瞬。

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滚烫。脚步却像被那股邪火烧着，

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目标明确——周燃课桌洞里那个露出一角的、深蓝色硬壳笔记本。

她认得。他几乎不记笔记，除了偶尔被老师逼急了鬼画符几笔，

唯一正经使用的就是这个本子。里面记了什么？游戏攻略？球星名单？还是某个女生的名字？

不重要。她只想撕碎点什么。撕碎他这份该死的、置身事外的平静！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硬壳封面粗糙纹理的刹那——周燃动了。

他像是被那声刺耳的刮擦惊醒，又像是早已预料。枕着的手臂猛地抬起，

带着一股慵懒却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扣住了苏晚纤细的手腕！肌肤相触。他的掌心滚烫，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燥和一层薄茧，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苏晚冰凉滑腻的皮肤上。

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苏晚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抬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眼睛里。那双眼，因为刚睡醒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像被晨雾笼罩的深潭，幽暗，迷蒙，却又在瞬间沉淀下去，露出底下清晰锐利的轮廓。

没有预想中的恼怒，没有被打扰的戾气。只有一丝……来不及完全藏好的茫然，

和一种深不见底的、专注的探究。午后的阳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点细碎的金芒，

晃得苏晚心尖猛地一颤。“苏大学霸？”周燃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像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又欠揍的腔调。

他依旧歪着头，目光顺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慢悠悠地滑到苏晚因惊愕和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抄作业？”他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自己桌洞那个笔记本，又落回苏晚脸上，

带着赤裸裸的戏谑。“还是……想偷师我独门秘笈？”“放开！”苏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抽手。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拔高，带着她自己都厌恶的尖利。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烧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凭什么用这种轻佻的语气？

仿佛她所有的失控、所有的狼狈，在他眼中都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玩笑！“哦。

”周燃从善如流，手指倏地松开。力道卸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灼人的禁锢只是她的错觉。

他甚至还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被抓住的人是他。“火气这么大？”他支起身体，

凑近了些。T恤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线条清晰的锁骨，

身上带着干净的皂角味和一点点阳光晒过的暖意。眼神却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慌的探究，

像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里面那只惊慌失措的困兽。“模拟卷最后一道大题卡住了？

”他语气笃定，甚至带着点了然。“要不要……”他拖长了调子，

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自己桌洞里那个深蓝色的本子。“闭嘴！”苏晚像被针扎了一样，

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质课桌角上，钝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死死盯着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仿佛那是她一切屈辱和失控的源头。就是它！

就是周燃这副永远置身事外、永远游刃有余的姿态！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她在恐惧的深渊里挣扎？“谁稀罕你的破本子！”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

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咆哮而出。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在安静的教室里激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毁掉它！毁掉他这份该死的从容！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再次扑了上去！这一次，

周燃没有拦。他甚至没有动。只是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里那点戏谑消失了，沉沉的，像暴风雨来临前沉寂的海面。

苏晚一把将那个硬壳笔记本从桌洞里拽了出来！深蓝色的封面在手里沉甸甸的，

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她甚至能闻到上面淡淡的、属于周燃的、干净又有点凛冽的气息。

这气息让她更加疯狂。“哗啦——！”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住本子两边，狠狠地向下一撕！

坚韧的硬壳封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页雪白的纸张如同被惊飞的鸽群，

脆弱地分离、飘散！无数纸页脱离了装订线的束缚，带着绝望的弧度，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惨白的雪。落在地面，落在旁边惊愕同学的课桌上，

落在苏晚因用力而颤抖的手上，也落在了周燃摊开的、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数学书上。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风扇的呻吟都消失了。

只剩下纸张飘落时细微的、簌簌的声响。每一双眼睛都瞪得溜圆，

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疯狂的一幕。苏晚……撕了周燃的笔记本？

那个几乎从不学习、却把这本子当宝贝的周燃？苏晚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指尖还残留着纸张撕裂时粗糙的摩擦感。一股短暂而扭曲的快意冲上头顶，

随即又被巨大的空虚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吞没。她做了什么？她看着满地的狼藉，

看着那些散落的、写满字迹的纸页，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微微颤抖的双手……一种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燃。他依旧坐在那里。姿势甚至没有变。只是微微垂着眼睑，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线条冷硬得像刀刻。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苏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沉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渊。她甚至不敢去看周燃的眼睛。她猛地转身，

撞开旁边呆若木鸡的同学，像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教室后门。

高跟鞋她今天鬼使神差穿了双有点跟的小皮鞋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击出凌乱而急促的回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身后，那片死寂的教室，

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漩涡，要将她彻底吞噬。她一口气跑到教学楼顶层的天台。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她用肩膀狠狠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天台的风很大，

带着夏日傍晚特有的燥热，呼啸着灌进她汗湿的衣领，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混乱。

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水泥围栏，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下去，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委屈的呜咽，而是无声的、汹涌的崩溃。泪水滚烫，

大颗大颗地砸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喉咙里堵着硬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气声。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灭顶的恐慌和羞耻。

咸涩的泪水和齿间尝到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开一片绝望的铁锈气息。

她撕了周燃的笔记本。在高考前夜。在全班同学面前。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为什么？

就因为他睡着了？因为他看起来不紧张？这算什么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可当时那股邪火，就是那样不管不顾地烧了上来，烧毁了理智，

也烧毁了她小心翼翼维持了三年、或许更久的……某种东西。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怎么面对那些同学的目光？更重要的是……高考怎么办？

那个该死的、撕了周燃笔记本的自己，还能静下心来走进明天的考场吗？

混乱的思绪像无数根纠缠的线头，在脑子里疯狂打结。就在这绝望的漩涡里，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沉船后浮出水面的碎片，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脑海——飘落的纸页。

在周燃摊开的数学书上，在她撕碎后飘落的手边……似乎……似乎有哪里不对？

那不是空白页。更不是她臆想中潦草的游戏攻略或球星名单。那些纸页上……好像……有画？

而且……画的似乎是……苏晚猛地止住了抽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屏住呼吸，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疯狂地在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搜寻、定格——散落在数学书深蓝色封皮上的那张纸页。

雪白的纸张，边缘被撕裂得参差不齐。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一个清晰的侧影。利落的短发。

微抿的、显得有些倔强的嘴唇。低垂的、专注看着书本的睫毛……那侧影……分明是她自己！

苏晚！轰——！仿佛一道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开！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瞬间远去。

整个世界都褪了色，只剩下记忆中那张飘落的纸页，

和纸上那个用铅笔细细勾勒的、无比熟悉的侧脸轮廓。清晰得如同烙印。

周燃的笔记本里……画着她？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

远比刚才撕碎本子的疯狂举动更让她魂飞魄散！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为什么画她？什么时候画的？画了多少？

那些被她撕碎的、漫天飘落的纸页上……全是她的画像？她猛地想起周燃最后那个眼神。

深潭般的眼底，那来不及完全藏好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探究……还有他蜷缩的手指，

紧绷的下颌线……他不是不在乎！他不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