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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心照不宣的游戏

发表时间: 2025-08-16
草莓蛋糕的奶油在高温下有点化了,黏糊糊地沾在包装盒底部。

我站在千夏家楼下,第三次抬头看那扇永远开着的窗户。

这次我换了件灰色连帽衫,戴了副平光眼镜,还特意在鞋底沾了些泥土——今天我要扮成查电表的。

楼道里飘着饭菜香,谁家在做红烧肉。

我轻车熟路地翻进窗户,落地时故意踢到了地上的小板凳。

"哎呀!

"我粗着嗓子叫了一声。

客厅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接着是玻璃杯碰倒的声音。

我探头看去,千夏正手忙脚乱地用抹布擦茶几,水渍己经漫延到那本盲文书上了。

"请问是..."她转向我的方向,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水珠。

"电业局的。

"我压低声音,"例行检查。

"她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忍笑:"这样啊...电表在厨房那边。

"我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两杯茶,一碟切好的苹果,还有一盘卖相不太好的小饼干。

上次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可没有。

她是在等人?

还是说..."您要喝茶吗?

"千夏摸索着端起茶杯,"刚泡的茉莉花茶。

"茶杯在她手里微微晃动,几滴茶水溅到她手腕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烫似的。

我看着她泛红的指尖,突然明白了——这些是为"访客"准备的。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对闯入者保持警惕,但她却在期待,甚至准备了茶点。

"谢谢。

"我接过茶杯,故意让手指碰到她的。

这次她的指尖是温热的。

我装模作样地在厨房转了一圈,其实在观察她家的细节。

冰箱上贴着盲文便签,橱柜把手都系着铃铛,地上没有半点杂物——这个空间为盲人设计得堪称完美,却完美得让人窒息。

"最近用电还正常吗?

"我随口问道,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

千夏正用手指轻轻抚过那盘饼干,像是在确认摆放位置。

听到我的问题,她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对着我左肩的位置:"很正常。

就是...冰箱有时候会突然响起来,吓我一跳。

"她说这话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涡,我突然意识到她在跟我分享生活里的小事。

对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人来说,这种分享意味着什么?

"我看看。

"我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码着几盒牛奶和用盲文标注的保鲜盒。

角落里放着半个西瓜,上面插着勺子——独居的人才会这样吃西瓜。

我的手指碰到冷藏室后壁,果然有块地方结霜了。

我顺手调整了温控器,冰箱发出轻微的嗡鸣。

"修好了。

"我说。

千夏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上次维修工说这冰箱太老了,建议我换新的。

""那家伙肯定想赚提成。

"我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了。

电业局的人怎么会知道维修工的事?

但千夏只是抿嘴笑了笑,递给我一块饼干:"尝尝看?

我第一次做曲奇。

"饼干形状歪歪扭扭,边缘有些焦黑。

我咬了一口,甜得发齁,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她侧耳听着我咀嚼的声音,手指紧张地绞着裙边。

"好吃吗?

""嗯。

"我又拿了一块,"就是糖放多了。

"她扑哧笑出声,随即捂住嘴,耳尖泛红。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她脸上,我能看清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这一刻她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而不是那个车祸新闻里"幸存者"栏中冰冷的名字。

"您..."她犹豫了一下,"下次什么时候来查电表?

"我看着她期待又强装镇定的表情,喉咙突然发紧。

她明知我不是电业局的,却配合着这个拙劣的谎言。

我们之间开始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像两个孩子在玩过家家。

"下周三。

"我鬼使神差地说,"记得关好门窗,最近这栋楼遭过贼。

"她点点头,嘴角却悄悄上扬。

我们都知道下周三窗户依然会开着。

临走前我借口上厕所,实则溜进了她的卧室。

梳妆台上那个相框被擦得一尘不染,录音机旁边多了几盘贴着盲文标签的磁带。

我凑近看,标签上写着"妈妈的声音-生日祝福"、"爸爸讲童话故事-第三卷"。

床头柜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角白色药瓶。

我轻轻拉开,是抗抑郁药,己经吃了一半。

药瓶下面压着一张医院复诊单,日期是上周。

"您还在吗?

"千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赶紧合上抽屉:"来了!

"经过书桌时,一本摊开的盲文笔记本吸引了我的注意。

页面上密密麻麻的凸点组成某种规律,旁边还放着支盲文笔。

我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凸点硌着指腹的感觉很奇妙。

这是她的日记吗?

"找到您了。

"千夏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我差点跳起来,"卫生间在另一边。

""抱歉,走错了。

"我尴尬地往外走,却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说:"那是我的诗集。

"她顿了顿,"如果您好奇的话。

"我的后背一阵发麻。

她怎么知道我在摸她的本子?

然后我想起来——盲人对声音极度敏感,我刚才碰本子的动静肯定逃不过她的耳朵。

"我...该走了。

"我狼狈地走向窗户。

千夏没有挽留,只是说:"下周三见,电业局先生。

"这次我没有翻窗,而是堂堂正正走了正门。

关门时我听见她哼起歌来,调子轻快却有点走音,是首老掉牙的流行歌。

回到家后,我立刻上网订购了盲文入门教材和点字板。

快递第二天就到了,我像个备考的学生一样,趴在茶几上一个点一个点地扎着厚纸板。

字母A是一个点,B是两个竖排的点...到半夜我的手指尖都磨红了,才勉强记住二十六个字母的盲文样式。

周三早上,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两小时。

千夏的窗户果然开着,纱帘随风轻轻摆动。

我躲在对面楼的楼梯间,用望远镜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今天穿了件淡黄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

我看见她仔细地把饼干摆进新买的卡通碟子里,又摸了摸茶杯的位置。

然后她突然转向窗户,准确无误地"看"向我的方向,吓得我差点摔了望远镜。

难道她发现我了?

不可能,隔着这么远...首到一只麻雀落在她窗台上,我才松了口气。

她是在听鸟叫。

但接下来的事让我瞠目结舌——她对着窗户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然后慢慢、慢慢地,把原本靠窗放的一盆绿植挪到了茶几上,腾出了一块明显的空地。

她在给我留位置。

我放下望远镜,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

这个游戏己经超出了我最初的恶作剧范畴,变得...变得像某种奇怪的约会。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

中午十二点整,我换上自来水公司的工作服,拎着工具箱走向她的公寓。

这次我带了两个芒果,据水果摊老板说特别甜。

敲门还是翻窗?

我犹豫了几秒,最终选择了前者。

毕竟上次说了要她关好门窗。

门开了条缝,千夏的脸出现在阴影里。

她今天涂了淡淡的唇彩,闻起来像草莓味。

"您好,查水表的。

"我说。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把门开大了些:"请进。

我刚好泡了薄荷茶。

"茶几上摆着那盘饼干,旁边是我上次随口夸过的茉莉花茶。

阳光照在我们之间的空地上,那里本该放着一盆碍事的绿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