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云雾山，比白日里更显诡异。
月光被浓雾遮得只剩一点光晕，西周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顾思衡提着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路。
他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
“这里的瘴气，和平时不一样。”
他忽然说，指着路边的一丛野草——草叶本该是翠绿的，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紫黑，叶片上还沾着些粘稠的液体，像血。
顾念棠凑近闻了闻，一股腥甜的气味钻进鼻腔，让她头晕目眩。
“好难闻。”
“别碰。”
顾思衡拉了她一把，“这是‘蚀骨瘴’，沾到皮肤会溃烂，吸入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布包，递给顾念棠一个，“里面是艾草和雄黄，捂在口鼻上。”
两人捂住口鼻，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迷魂涧，雾气越浓，连油灯的光都被吞噬了。
顾念棠紧紧跟着顾思衡，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的衣料很粗糙，却让她莫名安心。
忽然，顾思衡停了下来，压低声音：“别动。”
顾念棠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雾中隐约有个黑影，蜷缩在树下，一动不动。
那黑影很大，像是某种野兽，却又比野兽高大，轮廓模糊，让人看不清模样。
“是什么？”
顾念棠轻声问。
“不知道。”
顾思衡握紧了手里的剑，“待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那黑影忽然动了。
它缓缓抬起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漆黑，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紧接着，黑影猛地朝顾思衡扑了过来！
“小心！”
顾念棠惊呼。
顾思衡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同时拔剑出鞘。
只听“噌”的一声，暗沉的剑身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照亮了黑影的轮廓——那根本不是野兽，而是一团凝聚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正发出凄厉的尖叫。
“是魔气！”
顾思衡低喝一声，挥剑斩向黑雾。
剑光划过，黑雾发出一声惨叫，散了些，却又很快重新凝聚，再次扑来。
顾念棠看得呆住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更没见过顾思衡挥剑的样子——他明明只是个守山人，动作却快得像一阵风，眼神凌厉，和白天那个温和的少年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黑雾忽然转向，朝顾念棠扑来！
它似乎看穿了她是弱点，速度极快，腥臭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顾念棠吓得忘了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逼近。
“念棠！”
顾思衡的声音带着惊慌，他猛地回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顾念棠面前。
黑雾撞上他的后背，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
顾思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却依旧握紧剑，反手一挥，将黑雾彻底打散。
黑雾消散后，西周恢复了寂静。
顾念棠看着顾思衡的后背——他的粗布短打被腐蚀出一个洞，皮肤红肿，正冒着白烟。
“你受伤了！”
她慌忙上前，想查看伤口，却被他按住手。
“没事。”
顾思衡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强装镇定，“这魔气还不成熟，伤不了根基。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宜久留。”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有些踉跄。
顾念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刚才那一刻，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只想着护着她。
为什么？
回到竹舍，顾思衡才脱下衣服处理伤口。
他的后背红肿一片，甚至有些地方己经溃烂。
顾念棠看着那片伤口，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为什么要替我挡？”
顾思衡正在往伤口上涂草药，闻言动作一顿，头也没回：“你是客人。”
“客人就该被这样护着？”
顾念棠追问，“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顾思衡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不知道。
看见你有危险，就想挡在你前面。”
他转过身，看着顾念棠，眼神很认真，“好像……本该如此。”
顾念棠的心猛地一颤。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平静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她别过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
夜渐渐深了，顾念棠躺在临时搭起的竹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隔壁传来顾思衡压抑的咳嗽声，她知道，他的伤一定很痛。
她忽然想起玄尘道长白天的话——“姑娘命格奇特，不该是这云雾山的人”。
或许，她和顾思衡的相遇，真的不是偶然。
而那团诡异的黑雾，又是什么？
顾念棠攥紧了拳头，不管是什么，若敢再伤害顾思衡，她绝不会放过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