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遇雨滴狠狠地砸在便利店外的霓虹招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晚星将最后一件商品摆上货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十一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下班。
她的腰酸得直不起来,连续站了八个多小时,双腿早已麻木。这已经是她今天的第二份工,
早上六点到八点在城南的早餐店帮忙,九点准时赶到这家便利店,直到午夜。
店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埋头清算今天的账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晚星识趣地没有打扰他,默默走到储物间拿出拖把,开始清洁地面。早一点完成这些,
或许能准点下班。雨水顺着她的旧伞缝隙滴落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晚星小心地避开积水处,这双帆布鞋是她唯一还能穿出门的鞋,不能再糟蹋了。
回到那栋老旧的居民楼已经快一点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晚星用力跺了跺脚,
灯没亮,她只好摸黑爬上四楼。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扇门总是很难开。
房间很小,不到十五平米,一股潮湿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晚星放下包,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墙角那个水桶——果然又接了小半桶雨水。
屋顶漏雨的问题她和房东反映了三次,对方总是答应会修,却从未兑现。手机屏幕亮起,
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这个月生活费打给你了,省着点花,王叔叔那边生意也不好做。
”晚星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有回复。她点开转账记录,五百块。比上个月少了二百。
她换下湿衣服,从床底拉出一个小电炉,热了热早上剩下的粥。窗外雨声渐大,
敲打着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像是无数的手指在催促着什么。
计算器上的数字让她心头一紧。便利店工资一千八,早餐店一千二,再加上母亲给的五百,
总共三千五。房租一千,水电费约两百,吃饭最少要六百,
剩下的钱要存起来交下学期的成人自考学费。无论如何精打细算,都紧巴巴的。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房东:“小林啊,下个月开始房租涨到一千二了,
这一片都这个价了,提前跟你说一声。”晚星的手指僵在计算器上,
刚刚还勉强平衡的数字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入肺中。第二天雨停了,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
晚星下早班后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绕到楼下那家杂货店。老板娘周阿姨是个热心肠的人,
知道晚星一个人不容易,时常会把一些快过期的面包或水果便宜卖给她。“正好你来了,
”周阿姨看见晚星,招招手,“有件事可能你能帮上忙。”晚星疑惑地走过去。
“四楼那个小伙子,你知道吧?就你隔壁单元,门对门那个。”周阿姨压低声音,
“好像病得不轻,几个月没出门了。他家人之前雇人每天送饭,最近那人不干了。
我看你一天打好几份工,这活儿轻松,就送个饭,放到门口就行,一个月多加八百块,
怎么样?”晚星愣了一下。她确实需要钱,而且八百块能解决大问题。
但给一个从不出门的病人送饭?她心里有些发怵。“他...什么病啊?”“不清楚,
不见人不说话的。”周阿姨摇摇头,“不过钱给得及时,从不拖欠。
你就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七点准时把饭放门口,拿走前一天的饭盒和餐费就行。
不见面不交谈,其实挺省事的。”晚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八百块,
足以抵消房租上涨的部分,还能有点剩余。第一次送餐是周一中午。
晚星从周阿姨那里拿到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两菜一米的午餐。她爬上四楼,
站在404门前,深吸一口气。这里的楼道比她那边更暗,更安静,
仿佛声音都被厚厚的墙壁吸走了。她注意到门口一尘不染,似乎有人仔细打扫过,
与楼道其他地方的积灰形成鲜明对比。晚星轻轻敲了三下门,然后按照周阿姨的指示,
将餐盒放在门前的地上。几乎是在她放下餐盒的瞬间,门开了一条细缝。
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伸出来,迅速将餐盒拿进去,随即关上了门。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安静得如同没有发生。晚星愣在原地,看着地上放着的一张折好的五十元钞票。
她蹲下身捡起钱,发现钞票下面还压着两张十块——正好是餐费加上五块钱送餐费。
计算得一分不差。她站起身时,无意间瞥见门缝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是一小片画纸的边角,
像是被不小心踢到门边的。晚星没有多想,转身离开。这样的送餐持续了一周。每天两次,
准时准点。敲门,放下餐盒,取走餐费,离开。门永远只开一条缝,
那只苍白的手迅速出现又消失。两人从未照面,从未交谈。晚星的生活依然忙碌而疲惫。
每天打三份工,只有深夜回到出租屋时才有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常常戴上那台老式MP3,听着里面仅存的几首歌曲。那是父亲离开前留下的唯一东西,
里面的歌曲都是关于星空和夜晚的。有时她会爬上楼顶天台,
望着被城市灯光映得发红的夜空,想象着星星原来的样子。周五晚上,晚星照常去送晚餐。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楼道的窗户。她将餐盒放在门口,敲了敲门,等待。但这次,
门没有立刻打开。晚星感到奇怪,又敲了一次。仍然没有反应。
她注意到地上的餐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准备好。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当她犹豫是否该离开时,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接着是低沉的、压抑的***声,仿佛什么人正处在极大的痛苦中。晚星的心跳加快了。
她轻轻推了一下门,发现它没有锁。“您好?”她试探性地问,“我把餐放在门口了?
”没有回应,只有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喘息声。晚星犹豫了。周阿姨明确说过不要打扰对方,
不要进入房间。但里面的声音让她无法一走了之。万一对方突发急病需要帮助呢?
她再次推开门,这次更大胆一些。“您好?需要帮忙吗?”门缝扩大,
屋内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窗帘紧闭,唯一的光线来自门外走廊的灯。
客厅里堆满了书籍和画纸,几个外卖盒子散落在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混合着一种长时间不通风的沉闷气息。
在房间的角落,一个人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微微发抖。晚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瘦削而脆弱,
像是随时会折断的树枝。地板上,一个白色的药瓶滚落在一旁,旁边是摔碎的玻璃杯碎片。
“您还好吗?”晚星小心翼翼地问道,脚步迟疑地踏入房间。那人没有回答,
只是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急促而不规律。晚星环顾四周,
发现这是一个几乎被黑暗吞噬的空间。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外界光线,
墙上挂着几幅色彩阴暗的画作,画面扭曲而充满痛苦。房间中央有一个画架,
被一块白布覆盖着。她的目光最终落回那个蜷缩在地的人身上。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
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让她留了下来。她见过这种孤独,
这种被世界遗弃的姿态——因为她自己也是如此,只是表现方式不同。晚星没有试图靠近他,
而是开始安静地行动。她首先找到厨房,拿来扫帚和簸箕,小心地清理掉地上的玻璃碎片。
然后她找来一个小碗,倒上水,放在离他不远的地上。最后,她把晚餐的餐盒打开,
重新摆好,放在水碗旁边。做完这些,她退到门口,轻声说:“餐放在那里了。
您...好好休息。”没有等待回应,她轻轻带上门,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星的心仍在狂跳。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是否越界了。
但那苍白的手和蜷缩的背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才能让人如此封闭自己?第二天中午,晚星去送餐时心情复杂。
她不确定会面临什么——斥责、拒绝,或者一切照旧?令她惊讶的是,
门前不仅准备好了餐费,还多了一瓶未开封的牛奶。旁边有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字迹潦草而虚弱,但清晰可辨。晚星拿起钱和牛奶,
放下新的餐盒。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笔,在纸条背面写下:“不客气。今天天气很好,
下雨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后面那句无关紧要的话,也许只是想告诉对方,
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存在。从此,他们的交流方式改变了。晚星每天送餐时,
都会收到餐费和一瓶饮料或一盒牛奶。她则会留下简短的纸条,
写上一句关于天气或周围环境的话:“楼下的花开了”或“晚上可能会降温”。
她开始每天多花几分钟,帮他扔掉门口的垃圾。
有时她会注意到垃圾中有空颜料管和揉成一团的画纸——他似乎在尝试重新作画。
一周后的夜晚,晚星照常爬上天台。这是她一天中唯一的喘息时刻,
能够暂时远离生活的重压,仰望天空——即使城市的灯光让星星变得稀疏而模糊。但今晚,
天台上有别人。在另一端,靠近护栏的地方,一个瘦长的身影倚墙而立。
晚星立刻认出那是顾沉。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融入夜色,
只有苍白的脸和手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形。晚星停下脚步,犹豫是否该离开。
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仰望着天空,神情专注而遥远。她最终选择留在天台的另一端,
与他保持距离。两人各自占据一角,共享这片夜空,沉默如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星河。此后,
夜晚的天台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相遇地点。他总是先到,总是站在同一个位置。
她则出现在另一端,不过分靠近,也不刻意远离。他们从不交谈,甚至不看向对方,
只是共同存在于这片星空下。直到一个周二的夜晚,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晚晚星因为加班晚了半小时才上天台。她惊讶地发现顾沉不在那里。正当她疑惑时,
注意到护栏上放着一张小纸片,被一块小石头压着。纸上画着一幅简单的素描:天台护栏,
夜空,还有一个模糊的望向远方的背影。右下角有一个简单的签名:C.晚星拿起画纸,
手指轻轻拂过那个背影的线条。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画,即使只是简单的素描,
也蕴含着某种深刻的情感张力。第二天送餐时,晚星在餐盒旁放了一张纸条:“画很美。
谢谢。”当天的回馈不再是一瓶饮料,而是一小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纸条上写着:“给晚星。”那是他第一次写下她的名字。晚星拿着那盒巧克力,
站在404门前,久久没有离开。她感到心中某种冰封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同时另一种情感在悄悄滋生——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奇妙的联结感,
仿佛两颗孤独的星球在无尽的黑暗中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她不知道的是,
门后的顾沉正靠在门上,手中紧握着她留下的纸条,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微光。多年来第一次,
他想要画一个人,想要捕捉那种在困境中依然坚韧的生命力,
那种在黑暗中依然望向星空的姿态。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城市的屋顶和窗户。
但在这个破旧的居民楼里,两个孤独的灵魂悄然靠近,就像夜空中彼此呼应的星辰,
在无边的黑暗中,为彼此点亮一丝微光。第二章:靠近清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林晚星从狭窄的单人床上坐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睡眠从未真正洗去她的疲惫,
只是暂时将她从清醒的痛苦中麻醉几个小时。她轻手轻脚地洗漱,生怕打扰到隔壁的住户。
这栋老楼的隔音很差,她经常能听到邻居的电视声和夫妻争吵。但404室始终静悄悄的,
仿佛里面空无一人——如果她没有每天两次敲门送餐的话。早餐店的工作忙碌而机械,
她需要在那两个小时内包好几百个包子,盛满无数碗豆浆。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
总是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嫌她不够快。“小姑娘,动作麻利点,早高峰快到了!
”林晚星不说话,只是加快速度。她的手指被热蒸汽烫得发红,腰背酸痛不已,
但想到下午能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她还是咬咬牙坚持着。中午送餐时,
她注意到404门口除了餐费,还放着一小盒创可贴。她愣了一下,
才意识到自己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昨天被蒸笼边缘划破的小伤口。连她自己都没在意,
他却注意到了。晚星收下创可贴,放下午餐,在纸条上写下:“谢谢。楼下的桂花开了,
很香。”她开始期待这些微不足道的交流,像是灰暗生活中突然出现的一抹亮色。
每天她都会留意周围的变化,想着有什么可以写在纸条上分享给他。
“便利店新来了只流浪猫,很瘦但很凶”、“三楼的老奶奶问起你,
我说你很好”、“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一盏灯”。他的回应也开始多了几个字。
从最初的“谢谢”到“雨天路滑,小心”,再到“猫叫什么名字?”。
晚星在下一张纸条上回答:“还没名字,你要给它起一个吗?”再送餐时,
她收到一张画着猫咪简笔画的纸条,下面写着:“叫‘哨兵’吧,它守护着这里。
”晚星忍不住笑了。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真心地笑。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404门口的细节。垃圾袋里开始出现更多画材的包装,
揉皱的画纸也多了起来。他似乎创作得越来越频繁,虽然从那些被丢弃的作品来看,
他仍然不满意自己的成果。有一天,晚星注意到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素描本和一套铅笔。
附着的纸条上写着:“给你的。你应该把它们画下来。”她怔住了。
从来没有人送过她这样的礼物,也没有人认为她眼中看到的世界值得被记录。那天晚上,
她坐在天台上,借着远处广告牌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在第一页画下了对面的屋顶轮廓。
当她专注作画时,没有注意到另一端的身影第一次转过头,静静地注视着她。“晚星!
这盘子你怎么洗的?还有油渍!”餐厅领班李姐尖锐的声音刺破后厨的嘈杂。
林晚星赶紧接过盘子重新清洗,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
李姐已经继续训斥:“我知道你不容易,但工作就是工作!要是被客人投诉,我们都得倒霉!
”后厨的其他人都低头做自己的事,没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晚星咬紧下唇,
将委屈和疲惫一起咽回肚子里。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一个月一千二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她不能再失去了。“对不起,李姐,我会更仔细的。”她小声说。李姐哼了一声,甩手走开。
旁边的洗碗大叔同情地看她一眼,低声说:“她今天被老板骂了,拿你出气呢。别往心里去。
”晚星点点头,继续埋头工作。油腻的洗碗水浸得她手上的伤口发白刺痛,但她不敢慢下来。
直到下午两点休息时间,她才得以喘口气,坐在后门台阶上啃着从早餐店带来的冷包子。
手机响起,是房东的短信:“小林,下个月房租最迟五号交啊,不能再拖了。
”晚星看着自己银行卡余额的短信提醒,心里沉甸甸的。即使加上送餐的八百块,
她也才刚刚够支付上涨后的房租和生活费,存钱交学费的计划又要推迟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在爬一个没有尽头的陡坡,每当你以为快要到顶了,
就会发现前面还有更长的路。下午去送餐时,她的情绪异常低落。
甚至在纸条上写下“今天阳光很好”时,都觉得是一种讽刺。她放下餐盒,正要离开,
却发现门缝下塞出来一张纸。不是往常的小纸条,而是一幅完整的素描。画中是天台夜景,
星辰稀疏,城市灯火在远处模糊成一片光晕。而在天台边缘,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仰头望着天空。那身影如此孤独,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宁静。晚星愣住了。他画的是她。
她从未想过在别人眼中自己是这样的。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细致地观察她。“谢谢,
”她最终在下次送餐的纸条上写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的回复是一张写着“你值得”的纸条。不知不觉间,
纸条交流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晚星开始跟他分享更多小事,
甚至是一些不敢对别人说的想法和恐惧。“今天差点打碎一摞盘子,吓死了。
” “梦见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醒来心还在狂跳。
” “想起小时候爸爸带我去看星星的事,那时候的天空比现在清晰多了。
”而他也会偶尔透露一丝自己的状态: “昨晚一夜没睡。” “尝试画油画,失败了。
” “雨声让人平静。”有一天,晚星在纸条上写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总拉上窗帘?
”下次送餐时,他的回答让她意外:“光线太强了。但今天留了一道缝。”晚星注意到,
确实,404的门缝下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线。这是一个小小的改变,却意味着巨大的突破。
随着交流加深,晚星发现顾沉的纸条上开始出现一些抽象的思考: “你说,
为什么星星即使光芒微弱,也要坚持发光?” “痛苦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
还是只会慢慢变得可以忍受?” “创作是为了表达还是为了被理解?
”晚星尽力回答每一个问题,虽然她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不足以讨论这些深刻的话题。
但顾沉似乎很重视她的看法,总是会回应她的观点,甚至偶尔会反驳她,
引发更深入的“纸上对话”。有一次,她写道:“我觉得星星发光不是因为它们想被看见,
而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那样的存在。就像人活着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目的,
只是因为生命本身就有存在的价值。”下次送餐时,她收到一张画着星空的纸条,
下面写着:“那你为什么总是仰望它们?”晚星思考了很久,
最终回答:“也许因为它们提醒我,即使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有光存在。
即使那光芒需要多年才能到达这里。”那天晚上在天台,顾沉第一次没有站在另一端,
而是坐在了中间的长椅上。晚星犹豫片刻,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共享着沉默和夜空。“谢谢。”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轻微,
仿佛久未使用的乐器。晚星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转过头,但在昏暗的光线下,
只能看清他模糊的侧脸轮廓。“为了什么?”她轻声问,
生怕声音太大会吓跑这难得的对话时刻。“一切。”他说,然后不再言语。但这就够了。
对晚星来说,这两个字已经足够。第二天送餐时,
晚星注意到门口的餐费旁边放着一个MP3耳机。纸条上写着:“听听看。
”晚星疑惑地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流淌出来的是一段混合着雨声和极简钢琴旋律的音乐,
忧伤却抚慰人心。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但它莫名地契合她的心境。
她在纸条上问:“这是谁的音乐?”他的回答让她惊讶:“我的。”晚星这才意识到,
顾沉不仅仅是个画家,还是个音乐创作者。她想起周阿姨说过他“很有才华”,
但没想到是多方面的才华。那天晚上,她戴着那个MP3上天台,
音乐成为他们之间的又一座桥梁。当她听到某首曲子特别喜欢的部分时,
会不自觉地轻轻点头。而她会注意到,顾沉的手指会随着节奏在腿上轻轻敲击,
仿佛在无声地交流。周五晚上,晚星遭遇了一场意外。她从便利店下班回住处时,
被几个街头小混混拦住了去路。他们没说任何话,只是盯着她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晚星心脏狂跳,绕道而行,但他们跟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最终她跑进一家还亮着灯的药店,
假装要买东西,直到那些人离开。但恐惧已经种下,她一路狂奔回住处,直到冲进楼门,
锁上门后才敢大口喘气。第二天送餐时,她仍然心有余悸,
在纸条上简单写道:“昨晚有点害怕,但没事了。”她没指望会有多大回应,
所以当她在门口发现一张详细的社区安全地图时,完全愣住了。
地图上标注了所有24小时营业的店铺、派出所位置、监控摄像头分布,
安全屋”——标注着“李阿姨杂货店晚10点关”、“24小时便利店”、“保安亭”。
地图下方写着一行字:“你可以总是安全的。”晚星的眼睛湿润了。
她从未被人如此细致地关心过。即使是她母亲,也只会说“小心点”,
而不会费心去做这样的事。她在下一次纸条上写道:“谢谢你。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着想。
”他的回复很简单:“应该的。”晚星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送餐员和顾客,
甚至超越了普通朋友。这是一种奇妙的联结,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黑暗中彼此辨认,相互靠近。
一天下午,晚星提前结束工作回到住处,发现周阿姨正在和一位中年妇女说话。
那妇女衣着考究,与这栋破旧居民楼格格不入。“......还是老样子,不肯见我。
”妇女叹息道,眼睛红红的,“我只能拜托您多照顾他了,周阿姨。这是他最爱吃的点心,
麻烦您转交一下。”周阿姨接过点心盒,点头应允:“顾太太您放心,
现在有个好姑娘每天给他送餐,两人处得不错呢。有时候改变需要时间。
”顾太太似乎想多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晚星等她走远后才出现,
周阿姨看到她,招招手:“正好,这是顾沉妈妈拿来的,你一起送过去吧。
”晚星接过点心盒,犹豫了一下问:“阿姨,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见自己妈妈?”周阿姨压低声音:“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孩子以前是个天才,
画画拿奖,作曲也有人买。后来出了什么事——有人说是他母亲生病时他正在国外办画展,
没赶上最后一面。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她摇摇头,“可惜了啊。”晚星看着手中的点心盒,
心情复杂。她终于对顾沉的过去有了一点点了解,
但这只让他的痛苦变得更加具体而令人心痛。那天送餐时,
晚星额外写了一张纸条:“你妈妈来了,她很关心你。这点心是她留下的。
”她没有期待会有回应,但下次送餐时,她发现点心盒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
旁边一张纸条上只有三个字:“不需要。”晚星感到一阵心痛,既为顾沉,
也为那位眼中带着悲伤的母亲。但她明白,有些伤口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
更不是能够轻易愈合的。她决定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继续每天的送餐和纸条交流。
令她惊讶的是,顾沉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退缩。相反,他的纸条开始变得更加个人化。
“今天画了一幅日出,但撕掉了。” “音乐比颜色更容易表达一些东西。
”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晚星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蓝色。像夜空的那种深蓝。
”第二天,她收到一小管群青颜料,附带一张纸条:“这是最接近夜空蓝的颜色。
”晚星握着那管颜料,感到一种奇异的连接。她开始用他送的素描本画更多画,
虽然技巧生疏,但她享受着将眼中世界记录下来的过程。
有时她会把自己画的素描放在门口给他看——一朵窗台上的野花,一只路过的小鸟,
雨滴在窗户上滑落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