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的婚礼，排场大得吓人。
江临坐在主桌，看着台上西装革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发小，觉得有点陌生。
周予安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今天激动得手都在抖，给新娘子戴戒指时差点掉地上。
台下哄笑一片，周予安也不恼，只顾着傻乐，眼神黏在对面的人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新娘子叫苏晚。
江临第一次见她，是在婚礼前一天的彩排。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站在灯光有点暗的宴会厅里，正小声跟司仪确认流程。
侧脸线条很柔和，鼻尖小巧，垂着眼睫，看起来很乖。
周予安走过去揽她的腰，她微微侧头对他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像盛着碎星子的湖。
就那么一下，江临心里莫名地“咯噔”一声。
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涟漪不大，却一圈圈荡开，扰得他有点烦。
他皱了皱眉，把这归结为对发小即将“步入坟墓”的复杂心情。
今天，她穿着曳地的洁白婚纱，头纱下那张脸化了精致的妆，美得有点不真实。
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走向周予安。
聚光灯追着她，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江临也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高脚杯细长的杯脚。
司仪问：“周予安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小姐为妻，无论……我愿意！”
周予安抢答似的，声音洪亮，带着压不住的雀跃，惹得台下又是一阵善意的笑。
他迫不及待地牵过苏晚的手，紧紧攥着，像是怕人抢走。
江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有点涩。
他看着周予安那副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主权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又冒了头。
至于吗？
他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落回苏晚身上。
她也在笑，脸颊泛着红晕，仰头看着周予安，眼睛里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那眼神，干净得晃眼。
“苏晚小姐，你是否愿意……我愿意。”
她的声音不大，清清亮亮的，带着点软糯的尾音，却异常坚定。
掌声雷动。
周予安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就吻了下去，热烈又旁若无人。
江临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冰凉的液体滑下去，却浇不灭心头那点突如其来的燥热。
他盯着台上拥吻的两人，周予安的手臂勒得那么紧，苏晚纤细的腰肢几乎要被他折断。
那画面刺得他眼睛有点疼。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妈的，这破空调是不是坏了？
“啧，老周这狗粮撒的，齁死人了。”
旁边另一个发小赵琛凑过来，撞了撞江临的肩膀，挤眉弄眼，“羡慕吧？
咱江大少啥时候也定下来？”
江临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淡的：“没兴趣。”
“装！
你就装！”
赵琛嗤笑，“刚眼睛都看首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新娘子是漂亮哈？
跟朵小白花似的，难怪把老周迷得五迷三道。”
“闭嘴吧你。”
江临冷冷地瞥他一眼，眼神有点沉。
赵琛被他看得一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嘀咕：“开个玩笑嘛，火气这么大……”新人开始挨桌敬酒。
走到主桌时，周予安红光满面，一手搂着苏晚的腰，一手端着酒杯，挨个介绍：“晚晚，这是江临，我最好的兄弟！
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苏晚端着果汁杯，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江先生，你好。”
离得近了，江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是浓烈的香水味，像是某种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清新味道，混着一点甜甜的果香。
她的眼睛很亮，近距离看，瞳仁是浅浅的褐色，像温润的琥珀。
“你好。”
江临端起自己的酒杯，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杯。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的指尖很凉，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
一触即分。
江临却觉得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像带着细小的电流，顺着皮肤一路窜上来，麻酥酥的。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蜷了蜷。
“阿临，谢了！
今天够意思！”
周予安重重拍了下他的背，又转向苏晚，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亲昵和炫耀，“晚晚，我跟你说，阿临可是大忙人，能抽空来当伴郎，绝对是给我天大的面子！”
苏晚抿唇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又看了江临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感激。
那眼神让江临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烦乱。
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应该的。”
新人去了下一桌。
周予安爽朗的笑声和殷勤的照顾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晚晚，累不累？
这杯我替你喝！”
“慢点走，小心台阶。”
“老婆，你今天真美……”江临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空酒杯。
杯壁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那一点微凉的触感。
他盯着那点虚无的痕迹，心里那点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烦躁什么？
周予安娶了个漂亮老婆，感情好，他作为兄弟不该高兴吗？
可看着周予安那副恨不得把苏晚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腻歪劲儿，看着苏晚对他全然依赖信任的眼神，江临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里左冲右突，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烦躁地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底那股陌生的、让他极度不适的涩意。
妈的。
他暗骂一声，把空杯重重搁在桌上。
这婚宴，真他妈没劲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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