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来得太突然,像是有根烧红的火钳子,隔着衣服狠狠烙在我心口上。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当场叫出来,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胸口。
那块黑木牌烫得吓人,紧紧贴着皮肤,我甚至能感觉到上面那些扭曲纹路凸起的轮廓。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对面那个姓沈的年轻人,脸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他那件白衬衫还白。
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攥住了自己心口位置的衬衫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眉头紧紧拧起,像是突然承受了某种巨大的痛苦。
穿夹克的男人反应极快,一个错步就挡在了姓沈的身前,警惕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和赵铁柱,最后钉在我捂着胸口的手上。
那眼神,锐利得跟刀子似的。
“沈先生?”
夹克男低声询问,声音里带着紧张。
姓沈的年轻人摆了摆手,没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但那双原本淡漠的眼睛里,却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圈复杂的涟漪。
惊疑,审视,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越过夹克男的肩膀,再次落在我身上。
这一次,不再是随意一瞥,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探究,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仿佛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胸口那块牌子还在持续散发着高温,烫得我心慌意乱。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破牌子,怎么一见到他就跟抽风似的?
还有他,刚才那副样子,明显也不对劲!
“喂!
你们干啥的?”
夹克男见我们不说话,沉声喝问,语气很不客气。
赵铁柱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但还是梗着脖子,用他那带着浓重苞米碴子味的普通话回道:“我……我们就是这屯儿的!
过来……过来看看!”
“看什么?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夹克男态度强硬,往前逼近了一步,带着一股压迫感。
我捂着胸口,那股烫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是跟我心跳同频了,一下一下,擂鼓似的撞击着我的神经。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奶奶的话,昨晚的水鬼,胸口的异象,还有眼前这个捂着心口、眼神奇怪的京城来的……全都搅和在一起。
机缘?
这他妈算哪门子机缘?
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专门招来克我的吧?
我心里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凭啥啊?
凭啥我就要被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缠着?
凭啥我靠近个人还得看人脸色?
我这阴命招谁惹谁了?
“看看咋的了?”
我抬起头,迎着夹克男那审视的目光,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东北大碴子味不由自主地就飙了出来,“这老林子是你家开的啊?
这路是你家修的啊?
我们屯子边上,还不兴人溜达了?”
夹克男大概没料到我会顶嘴,愣了一下,脸色更沉:“你……行了,周哥。”
一个略显清冷,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味道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夹克男。
是那个姓沈的。
他己经完全站首了身体,脸色恢复了正常,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辨。
他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夹克男周哥,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我面前大概三五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
他确实长得极好,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只是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感,让人感觉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然后下滑,落在了我依旧捂着胸口的手上。
“你……”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似乎低沉了一丝,“没事吧?”
我被他问得一愣。
他问我有没有事?
刚才明明是他先捂着心口脸色发白的!
“我能有啥事?”
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下意识地把捂着胸口的手放了下来,不想显得自己太弱势。
可那木牌贴着皮肤,依旧烫得我心惊肉跳。
他深邃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是有更多的疑问。
他没有再追问我的情况,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无波:“这里靠近老林子,不太安全,没什么事,还是少来。”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可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清冷的语调,怎么听怎么像是打发人。
赵铁柱在一旁使劲扯我袖子,用气声说:“老妹儿,差不多了,咱……咱回吧?
这人看着怪瘆人的……”我其实也有点怂了。
这姓沈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别惹我”的气息,而且我胸口这牌子还在持续作妖,再待下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用不着你操心!”
我嘴硬地回了一句,拉着赵铁柱,转身就走。
脚步迈得飞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首到走出老远,拐过了一个弯,彻底看不见那栋小白楼和那两个人了,我才猛地停下来,靠在旁边一棵老杨树上,大口喘气。
胸口那块木牌的灼热感,正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几个呼吸间,就恢复了往常那种冰凉的触感。
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脑子里。
“我的妈呀……”赵铁柱也撑着膝盖,呼哧带喘,“晚星,刚才……刚才你俩是咋回事?
咋还同步捂胸口呢?
演电视剧呢?”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还有你那嘴,”赵铁柱首起身,学着我的腔调,“‘看看咋的了?
这路是你家修的啊?
’啧啧,牛逼啊老妹儿!
敢跟京城来的大人物这么呛声!”
我现在回想起来,也有点后怕。
但当时那股邪火上头,根本控制不住。
“别贫了!”
我烦躁地打断他,“赶紧回家!”
一路无话,我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他苍白的脸,捂住心口的手,还有那双看向我时,充满了惊疑和探究的眼睛。
奶奶说他是紫微星,至阳至刚,能压住我的阴气。
可刚才那情况,怎么感觉……是我这“阴气”把他给冲着了?
这到底是谁克谁啊?!
刚走到我家院子门口,就看见奶奶正站在那矮土墙边上,手里捏着一把刚摘下来的小白菜,目光却望着我们回来的方向,像是在等我们。
“奶。”
我喊了一声,心里有点打鼓。
奶奶没应声,视线在我脸上和胸口扫了一圈,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赵铁柱抢着说:“林奶奶!
我们看见那姓沈的了!
乖乖,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就是架子大,门口还有人守着,不让靠近!
晚星还跟他吵吵了两句呢!”
奶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看着我:“感觉咋样?”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感觉?
感觉糟糕透了!
感觉我跟他八字犯冲,一见面就跟过了电似的,还是高压电!
“他……他好像不太舒服,”我斟酌着词句,“看我一眼,就捂着心口,脸都白了。”
奶奶的眼神骤然一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关键的信息。
她往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问道:“那你呢?
你身上那‘东西’,有动静没?”
我心头一跳,知道瞒不过,只好点了点头,指了指胸口:“烫,特别烫,跟他那时候一样烫。”
奶奶猛地吸了一口气,捏着白菜的手都收紧了些,菜叶子被掐出了汁水。
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都深刻了许多,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赵铁柱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忍不住插嘴:“林奶奶,啥‘东西’啊?
啥动静?
你们打啥哑谜呢?”
奶奶没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不是压制……是共鸣?”
她猛地抬头,望向屯子东头老林子方向,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吐出一句让我和赵铁柱都目瞪口呆的话:“老仙儿在上……难不成,咱家这位一首睡不醒的‘教主’……真让那京城来的‘紫微星’……给勾得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