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大桥底下的阴影,黑得跟晚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陈默和他那辆“铁骡子”都被罩在这片阴影里。
桥墩底下堆着山似的工业废料和旧时代垃圾。
这儿的空气如果陈默愿意脱下面罩吸一口,那感觉,指定是像嗓子眼糊了层腻浆糊。
陈默把滋滋响的通讯机关了省点电。
他摸出那台滴滴乱响的能量检测仪,指针在“低度”和“中度”之间徘徊,最后卡个模糊不清的刻度。
“妈的,信你还不如信哈克是秦始皇转世。”
他骂了句后把那破玩意别回腰上,打开头顶的那顶老矿灯。
昏黄的光柱撕开一抹黑影,他眼神扫过冻住的污水坑和那片破集装箱。
多年做收尸人的谨慎刻在骨子里,他没敢首接往声音那边冲,而是先绕着外围溜了半圈。
很快他就看见了有个地方明显不对劲,几处新鲜的拖拽印子,痕迹的尽头正藏在几个半封的废弃集装箱后面。
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从后面传出来,听得陈默一阵牙酸。
陈默屏住气退回车边,从后备箱抽出磨了千百遍的镰钩,又摸出高压防腐喷雾,把喷口调到最细的雾状,腰上挂上多功能钩爪。
他放轻脚步绕到集装箱侧面,矿灯光柱小心翼翼探过去。
先入眼的是满地溅开的血,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晶。
光柱再移,正中心躺着一具男尸。
这家伙穿着深灰色的劲装,料子看着比陈默的防护服都要强十倍。
可他的后背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皮肉焦黑卷曲,外焦里嫩,像是被高温的东西刺穿了身体,碎了的脊椎骨都刺了出来了。
“嚯,哥们死的够惨了。”
以陈默多年见尸的经验来看,这家伙的致命伤,应该是在脖子。
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口,几乎把脖子咬断一半,伤口边也带着焦黑和腐蚀的印子。
尸体一条胳膊不自然的蜷曲着,手指深深抠进冻土。
但让陈默表情一怔,瞳孔一缩的。
是尸体旁散落的几块又黑又粉的东西,几块不知名的肉体残骸。
“这是畸变体的残骸?!”
“这家伙…不简单!”
陈默低低冒出俩字,满是惊愕。
看这身制服,说不定是哪个小安保公司的,或者天穹区探索队的。
恐怕这家伙是低阶武者或觉醒者。
尤其穿这种制式装备的,平时都在地狱门缓冲区边缘晃悠,要么给天穹区干外围活,怎么会死在锈带区深处?
还死在三江大桥底下的垃圾堆里?
还死得这么惨?
而且明显还打过一场硬仗,还干掉至少一个畸变体?
一堆问号在脑子里转圈,但眼下还得干活,毕竟死人可不会给他结两毛钱工资。
陈默压下杂念,清道夫的专业素养上线。
他先警惕瞅了圈西周,那“咔嚓”声的来源找到了。
一只猫大的变异耗子,在不远处啃着一块冻硬的肉块,那牙酸的声响就是它弄出来的。
陈默松了一口气,不是啥大家伙,还省得他逃跑浪费体力。
他将镰钩挂到背后,走到尸体旁蹲下,没敢立刻上手碰。
他先是用矿灯照遍尸体和周围,尤其那些畸变体残骸。
他从口袋摸出根污染检测棒,小心翼翼凑到尸体后背和脖子的伤口边。
检测棒顶端的小灯亮了深黄色,还伴着轻微的蜂鸣。
“中度污染,带生物毒素残留…啧。”
陈默自语,这家伙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麻烦。
他赶紧打开高压防腐喷雾,对着尸体周身,特别是伤口处,喷了满满一层带着刺鼻消毒水味的白泡沫。
这玩意儿能快速凝固成隔离层,短时间内挡住死气和污染,还能中和点活性毒素。
喷完,他掏出裹尸袋,费力把沉重的尸体翻过来。
尸体脸冻得青紫变形,俩眼瞪得溜圆,瞳孔散着,凝固着死前的惊和痛,嘴角还挂着黑血块。
陈默面无表情,动作熟练得如同肌肉记忆。
他先是把尸体的腿塞进袋子,再塞躯干,最后小心把那颗快断掉的脑袋摆正,免得二次损伤。
“来吧老哥,安分点,让哥们再送你一程!”
他双手穿过尸体腋下,正准备使劲扛上肩,扛回“铁骡子”上。
嗡!
一股冰刺骨的寒流,没和他打招呼就顺着他碰尸体的手,疯了似的冲进身体!
冬天尸体冰是正常的,但这感觉比之前碰过的所有尸体都强上百倍!
陈默跟被电打了似的,浑身肌肉瞬间僵住,眼前猛地一黑!
紧接着,在他吓破胆的目光里,一幅卷边儿焦黑,发着幽幽青光的墨色帛书虚影,“啪”地一下在他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展开了!
他眼睛瞪的溜圆,甚至比他手里的尸体还要圆,这应该不是幻觉!
上面苍白的字正疯狂闪着。
名讳:赵铁山卒于:2045.冬月.廿九.寅初残魂余响:“黑蝎…灭口…货在…桥墩…东…第三……告诉…小…”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跟烧红的铁针似的扎进陈默脑子里,余响里满是痛苦和不甘。
本源微纳:磐石劲 · 微芒最后一行字出来后,一股沉重坚实的力量感猛地从他西肢里冒出来!
一瞬间,他手背上的皮肤下,好像有看不清的岩石纹理闪了一下就没了。
“这…这他妈是啥鬼东西?!”
陈默猛地扔下尸体,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死死盯着眼前飘着发冥光的诡异帛书,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恐惧,震惊,还有点荒谬感搅在一起。
赵铁山?
本源微纳?
磐石劲?
这他妈都哪跟哪啊!
他下意识挥胳膊,想把这怪东西赶跑,可胳膊挥过去,帛书纹丝不动,还在那儿冷不叮地飘着,冥青色的光照着他面罩下惊掉下巴的脸。
就在这时!
“滋——嘣!”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开桥洞的死寂!
一道刺眼的红光精准打在陈默脚边不到半米的冻土上,炸开一小团红芒和焦烟!
“别动!
清道夫!
手举过头顶!
慢慢转过来!”
一道声音从陈默身后不远的阴影里飘出来。
陈默瞬间僵成块石头。
那诡异的帛书虚影好像也感觉到危险,“咻”地一下跑没影了,好像从没出现过,只留下陈默体内那股微弱但真实存在的“磐石劲”。
陈默慢慢的,按那声音说的,把双手举过头顶。
防护服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体内那点“磐石劲”好像也本能的有了反应,让他感觉皮肤下的力气都清楚了点。
他慢慢转过身。
矿灯昏黄的光边上,俩身影跟鬼魅似的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们穿统一的哑光黑战术服,款式精良,绝不是锈带区那种十几手的破烂货。
他们的胸口,一个黑蝎子徽章在昏黄灯光下闪着冷光。
俩人脸上戴半脸战术目镜,一个拿把紧凑的手枪,枪口下带个小能量指示器,正稳稳指着陈默胸口,刚才那枪八成就是这玩意儿打的。
另一个端着短管霰弹枪,枪口稍往下压,覆盖范围极大,稳稳地锁着陈默下半身。
这要是真开一枪,陈默就算活下来也不想活了。
二弟没了,大哥绝不独活!
他俩步伐很稳,配合默契,一个警戒西周,一个盯着陈默,没半点多余动作。
身上那股又冷又狠的劲儿,跟陈默平时见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底层混混完全不同。
“黑蝎佣兵集团,内务清理。”
拿手枪的佣兵冷冷开口,声音透过呼吸器扩音器传出来,“这具尸体,是集团的财产。
你立刻离开。
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他眼神扫过地上的尸体和旁边的畸变体残骸,最后定格在陈默面罩下惊惶的脸上。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
刚才那人残魂余响里的“黑蝎…灭口…”,瞬间在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