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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窝棚里的小灾星

发表时间: 2025-10-22
自打黄土村的流言像开春后没头的野草,沾着点土就疯长,连风刮过都带着碎碎的议论声后,江家自个儿人看小六的眼神也变了。

往日里虽不亲近,好歹还有几分家人的温度,如今却添了探究的打量,藏着戒备的躲闪,像怕沾着什么晦气。

江老栓看在眼里,没几天就扛着几根朽木、抱来一捆发潮的破茅草,在院角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搭了个窝棚。

那窝棚搭得潦草极了,西根朽木柱歪歪扭扭地支着,底下还垫着几块碎砖,风一吹就“吱呀吱呀”晃,像随时要塌下来。

茅草没铺严实,缝里漏着光,白天能看见光柱里飘着的灰,夜里能瞧见天上的星。

可就这么个连遮风挡雨都勉强的地方,成了小六的“专属住处”。

江老栓嘴上总念叨“眼不见心净”,可夜里抽烟时,烟袋锅子明灭间,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谁都懂——他是怕这个被村里人喊作“小灾星”的闺女,再“克”着家里的男丁,坏了江家那点可怜的气运。

日头正毒的午后,天上没半朵云,阳光烤得地面发烫,踩上去都觉得鞋底要化。

周氏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个粗瓷碗,撩起蓝布围裙擦了擦额角的汗,汗珠砸在地上,“滋”地一声就没了影。

她走到窝棚前,弯腰佝偻着身子,头几乎要碰到茅草顶,才勉强钻进那不足一人高的棚子。

刚一低头,一股气味就首冲鼻腔——是茅草闷久了的霉味,混着干草腐烂的酸腐气,还飘着淡淡的尿臊味,呛得周氏忍不住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又很快松开。

窝棚里又暗又闷,阳光只能从茅草缝里挤进来几缕细弱的光柱,光柱里的尘埃看得清清楚楚,转着圈儿飘。

空气热得像刚掀开盖子的蒸笼,吸一口都觉得嗓子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角落里的干草堆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瘦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那是江小六,江家最小的女儿,也是黄土村人人口中避之不及的“小灾星”。

她身上穿的小褂子,补丁摞着补丁,青的、灰的、发黄的布块凑在一起,原有的颜色早被洗得褪了色,再染上泥污,根本看不出最初是啥模样。

袖口和裤脚都短了,露出的手腕和脚踝细得像晒干的柴棍,骨头的形状都能清晰看见。

皮肤是常年没好好清洗的灰扑扑,像是蒙了一层洗不掉的泥,连指甲缝里都嵌着黑泥,结了硬痂。

唯有一头枯黄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像一蓬被霜打蔫的枯草,没半分光泽。

“小六,吃饭了。”

周氏把手里的粗瓷碗轻轻放在小六面前的土地上,碗沿还缺了个小口,边缘磨得有些光滑。

碗里盛着半碗玉米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搅一搅都看不见几粒玉米碴。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没力气,也没温度,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小六没动,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躲开什么。

黑乎乎的小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只从臂弯的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睛本该是孩童特有的灵动模样,像浸在清泉里的黑葡萄,亮闪闪的,能映出天上的云、路边的花,还有娘的笑脸。

可此刻,那双眼却空茫茫的,没有半分神采,眼皮耷拉着,连眨眼都慢半拍,就像两口许久没进水的枯井,深不见底,映不出天上的云,也映不出眼前的娘,更映不出这窝棚外的世界。

周氏蹲在原地,没再说话,目光落在女儿瘦得脱形的身上,心里像被塞进了一把乱麻,酸、涩、苦、疼搅在一起,堵得慌。

这是她当年怀胎十月,忍着撕心裂肺的疼才生下的骨肉啊。

刚落地时那么小一团,闭着眼睛哭,她整夜整夜地抱着,用自己的胳膊当枕头,怕冻着、怕饿着,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可如今……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想起前几天去村口井台挑水,刚走到拐角,就听见王婶、李婆凑在一块儿说话,声音压得低,却特意让她能听见。

“就是江老栓家那个小灾星,”王婶的声音尖细,带着嫌恶,“前阵子张大户家的牛死了,你知道不?

就是头天傍晚,张大户家的小子看见那小灾星在牛棚外晃悠!”

李婆跟着附和,叹气声里满是笃定:“可不是嘛,这孩子打小就邪性,留着就是个祸根!”

她当时攥着水桶的手都在抖,却没敢回头反驳,只能低着头快步走开,耳朵里嗡嗡响,满是那些扎人的话。

她又想起夜里,丈夫江老栓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杆儿在炕沿上磕了又磕,一声接一声地唉声叹气。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了又暗,映着他皱成疙瘩的眉头。

沉默了半宿,他才憋出一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着她,现在家里被搅得鸡犬不宁……”她当时躺在里屋,背对着他,眼泪悄悄浸湿了枕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大儿子,去学堂读书,被同窗指着脊梁骨骂“灾星的哥哥”,回来后躲在被子里哭,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敢让她看见。

小儿子才五岁,原本在村里能跟一群孩子疯跑,可自从流言传开,没人愿意跟他玩了,连路过都绕着走,孩子回家后总问她:“娘,妹妹是不是真的是灾星?

为啥他们都不跟我玩了?”

她每次都只能抱着小儿子,说不出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周氏喉咙里滚出来,轻飘飘的,却又重得像块石头,压得她胸口发闷,连腰都首不起来。

那叹息里,藏着日复一日被流言裹挟的疲惫,藏着看着亲女儿受苦却无能为力的心疼,更藏着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的认命——她是娘,她想护着自己的娃,可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人,斗不过村里的流言,也拗不过丈夫的决定,更扛不住一家人被排挤的压力。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窝棚里那团小小的身影,怕再多看一秒,眼里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地上,也砸在自己心上。

只能咬了咬下唇,下唇被牙齿咬得发疼,才勉强稳住情绪。

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一般地钻出了窝棚,连茅草蹭到头发都没在意。

身后的窝棚门“吱呀”一声晃了晃,把那股难闻的气味、那个空茫的眼神,还有满肚子的酸楚,都关在了身后的黑暗里。

阳光重新落在身上,却没半点暖意,她站在原地,望着院子里晒着的玉米秆,半天没动。

窝棚里的微光与院中的愁云窝棚里重新落了寂静,静得能听见茅草在风里轻轻摩擦的“沙沙”声,只有小六那若有若无的微弱呼吸,像根细弱的棉线,牵着这沉闷的空气。

阳光渐渐西斜,从茅草缝漏进来的光柱变了方向,落在地上,印出细碎的光斑,却没给棚内带来半分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尘埃在光柱里转了无数圈,那蜷缩在干草堆上的小小身影,才极轻地动了一下。

不是突然的动作,而是像刚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每一寸骨头都带着僵硬的迟缓。

小六慢慢地抬起头,脖颈转动时,似乎都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

她的目光越过身前的干草,望向窝棚外那片被烈日炙烤得有些扭曲的院子——土坯墙泛着干白,院角的老槐树叶子蔫蔫地耷拉着,连空气都像是被烤得发了烫,远处的屋檐在热浪里晃出模糊的轮廓。

她的眼神依旧是空洞的,像蒙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底,但若此刻有人凑到近前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星子般极淡的微光,在眼底深处微微闪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伸出瘦小的手指,指尖泛着与年龄不符的粗糙,指甲缝里的黑泥嵌得很深。

她没有目标,只是无意识地在身下的干草上划拉着,一下,又一下。

那动作极细微,指腹轻轻蹭过干草的碎屑,带着一种超越孩童的专注,仿佛在描摹着什么看不见的图案,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了。

干草下面,是干裂得满是纹路的土地,裂缝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地蔓延着,连一丝潮气都看不见。

可就在她手指划过的瞬间,那寸草不生的泥地上,竟隐隐渗出几缕极淡的、近乎透明的湿润痕迹,像清晨的露水落在焦土上,悄无声息地渗进干裂的缝隙里,还没等留下半点印记,就***渴的土地贪婪地吞没,只在原地留下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深色,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干硬。

窝棚外,江家的晚饭在压抑的沉默中开始了。

土灶上的铁锅还残留着余热,周氏把最后一碗糊糊端上桌,粗瓷碗在木桌上磕出轻响,却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桌上摆着五碗清汤寡水的玉米糊糊,碗里几乎看不见几粒玉米碴,只浮着一层淡淡的黄色,再加上每人手里一小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杂粮饼子——那饼子是前几天磨的杂粮面做的,放得久了,边缘己经发脆,咬一口都能听见“咯吱”声,这就是江家全家人的晚餐。

“爹,明天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零工可做。”

江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打破了桌上的沉寂。

他放下手里的碗,指尖捏着半块杂粮饼子,指节微微泛白,“学堂...我暂时不去了。”

“胡说!”

江老栓猛地抬头,手里的烟杆“啪”地砸在桌沿上,烟灰簌簌落在糊糊里,他瞪着江文,眼睛里满是急色,“你是咱们家唯一读过书的,是全家的希望!

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希望?”

坐在一旁的江武冷笑一声,放下碗时力道重了些,碗底在桌上撞出闷响。

他是家里的二儿子,常年跟着村里人干力气活,脸上带着几分风霜,“大哥在学堂天天被先生训,回来还要被同窗指着脊梁骨骂‘灾星的哥哥’,看人白眼,这叫希望?

我看还不如跟我一起去镇上找活干,扛麻袋、搬木料,好歹能挣口吃的,比在学堂受气强!”

“你...你这混小子!”

江老栓气得手发抖,烟杆在手里晃了晃,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知道江武说的是实话,这些天他夜里睡不着,总听见江文在屋里偷偷叹气,可他除了让儿子“忍一忍”,什么也做不了。

周氏坐在一旁,看着争吵的丈夫和儿子,眼眶早就红了。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院角的窝棚,茅草顶在暮色里泛着灰,像个沉默的影子。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砸进手中的碗里,与那稀薄的糊糊混在一起,漾开细小的涟漪,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都别吵了。”

她哽咽着开口,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水汽,“是爹娘没本事,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还让你们跟着受这种委屈...是我对不起你们...”她的话一出口,一阵更尴尬的沉默笼罩了饭桌。

江文低下头,手指抠着碗沿;江武别过脸,望着院外的暮色;江老栓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烟杆攥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打破了江家的沉寂,还夹杂着几声急促的呼喊:“江老栓!

江老栓在家吗?

赶紧出来!”

江老栓皱了皱眉,脸上的愁容又深了几分,他放下碗筷,起身时动作有些迟缓,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拉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西五个村民,有男有女,都皱着眉,神色急切。

为首的是村里的张寡妇,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带着惯有的尖刻,双手叉在腰上,一看就来者不善——这张寡妇在村里出了名的嘴毒,谁家有半点事,她都能添油加醋地传得全村皆知,平日里更是最爱挑唆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