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成功”的电子提示音在小小的便利店里响起，清脆，又带着一丝机械的单调。
童稚心满意足地将一包新口味的草莓薯片塞进自己的帆布挎包，动作轻快得像只偷到松子的松鼠。她晃到玻璃门前，看着外面。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将云川市的街道烤得亮晃晃。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车流不息，人来人往。
荆禾靠在收银台后，眼神平静地扫过货架。第三排的可乐需要补货，角落的关东煮该换水了。这是她工作的第三年，这家“堡垒便利店”的每一个角落，都像她掌心的纹路一样清晰。
“禾禾，你看那个人。”童稚忽然开口，手指着外面。
荆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踉跄着跑过马路，姿态狼狈，崭新的皮鞋跑丢了一只，昂贵的丝质领带歪在一边，像是被人扯过。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人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开始朝四面八方奔逃。尖叫声隔着玻璃门传进来，变得模糊而尖锐。
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失控，径直撞上了人行道的消防栓。水柱冲天而起，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短暂的彩虹。
恐慌比病毒传得更快，也更要命。荆禾的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她没有像童稚那样，惊愕地张大嘴巴，贴在玻璃上试图看清一切。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收银台，快步走向门口。
她的手，稳稳地放在了墙上那个红色的电动卷帘门开关上。
就在这时，童稚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街对面，一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女人，脸上带着骇人的血污，用一种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姿势，猛地扑向了另一个试图搀扶她的路人。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鲜血溅开。
被咬的路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倒地抽搐。
世界疯了。
“禾禾！”童稚的声音带着哭腔，脸色惨白。
荆禾没有回头。她的目光冷静得像冰，指尖用力，按下了那个向下的箭头按钮。
“哗啦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银灰色的钢制卷帘门开始匀速下降，一点点吞噬着门外的阳光和街景。
疯狂奔跑的人影，撞毁的汽车，冲天的水柱，还有那扑倒在地的扭曲身躯……所有画面都被这扇冰冷的铁门缓缓隔绝。
最后一道光线消失。
尖叫声、撞击声、哭喊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掐断。
便利店瞬间陷入了昏暗。
“砰！”
卷帘门沉重地落到底，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记宣判的法槌。
世界，被分成了两半。
店里死一般寂静。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排排冷藏柜里透出的白色冷光，嗡嗡的电流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童稚靠着货架，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刚刚……刚刚那是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荆禾没有回答。她走到冷柜前，拉开门，拿出两瓶纯净水，拧开一瓶递给童稚。
“喝点水。”她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童稚愣愣地接过水瓶，指尖冰凉。
荆禾自己也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更加清醒。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店铺。
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从薯片、饼干、巧克力，到泡面、罐头、自热火锅，应有尽有。冷柜里塞满了牛奶、果汁和各种饮料。角落的仓库里，还有成箱的矿泉水和压缩食品，那是为了应对大型促销活动备下的库存。
更重要的是，这家店的后门是加固过的防盗铁门。地下室里，还藏着一台小型的柴油发电机，那是抠门的老板为了应对夏季频繁的拉闸限电，特意淘来的二手货。
柴油，她上周才加满了。
在外面那个已经变成地狱的世界里，这个小小的便利店，此刻就是一座物资无限的天堂。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我们……我们安全了，对吗？”童稚的声音依旧在颤抖，但总算有了一丝希冀。
“嗯，暂时安全了。”荆禾说。
听到这个回答，童稚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她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起来。
荆禾没有去安慰她。她知道，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廉价的安慰。她需要童稚尽快接受现实。
她静静地站着，听着闺蜜的哭声和冰柜的嗡鸣，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食物，充足。饮水，充足。电力，有保障。安全……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
哭声戛然而止。童稚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荆禾。
声音不是从前门传来的。前门外是活尸遍地的街道，嘈杂得像开了锅，卷帘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细听之下，依然能感到那份混乱。
而这个声音，来自店铺的后方。
“咚！”
又是一下，比刚才更重。
荆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店铺后方，是堆放杂物的仓库。仓库的后门，通向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而那台柴油发电机，就放在后巷的角落里，此刻正在嗡嗡作响，为店里提供着光明和冷气。
噪音……会吸引那些东西。
“是什么声音？”童稚颤声问。
“咚！咚！咚！”
撞击声变得愈发密集和狂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撞击着那扇门。
荆禾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想起了几天前的一件事。
一个惯偷撬坏了后门的锁芯，虽然没能进来，但那把用了十年的黄铜老锁，已经彻底废了。她跟老板报备过，但新的锁还没来得及换上。现在，那扇门仅仅是用一根脆弱的门栓从里面插着。
她们的堡垒，存在一个致命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