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镯子,随即缓缓开口:“那被赶出去的宫女招认,说棠才人落水一事,是你指使她的?”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沈贵人瞬间煞白的脸上。
她心下猛地一沉,暗道不妙。
沈美人立刻屈膝跪地,背脊发寒:“臣妾冤枉!这镯子臣妾月前就已遗失,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发颤:“求皇后娘娘明察!”
棠颂站于一旁,面上一派惊惧,心底却冷眼瞧着这出狗咬狗的戏码。
嫣妃却忽然话锋一转,轻飘飘看向一旁静立的棠颂身上。
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棠才人身为苦主,以为如何?”
刹那间,所有视线又再度绞紧棠颂。
棠颂心头一紧,暗骂一声毒妇。
这分明是要将她一同拖进这浑水,架在火上烤。
她强压下心头怒火,上前一步扑跪在地,泪珠应声而落:“那日臣妾发觉,杏儿手脚不干净,便依宫规将她送回内务府处置。”
“至于落水一事,臣妾实在不知其中隐情。”
说到此处,她话音微顿。
随即她肩头微颤,抬起泪眼,哽咽道:“那日落水之祸,臣妾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皇后眉头微蹙,沉声道:“来人,传杏儿。”
竹心快步上前,俯身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皇后脸色骤然一沉,猛地一拍桌。
“畏罪自尽了?”
棠颂闻言猛地抬起头,恰好撞见嫣妃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原来如此!杀人灭口,一石二鸟!
沈贵人虽说不无辜,但可惜了杏儿活生生的人命。
沈贵人一听见杏儿死讯,便知这盆脏水是彻底要泼到自己身上了。
她瘫软在地,嘶声哭喊:“娘娘明鉴!臣妾冤枉啊!臣妾与杏儿毫无干系,求娘娘彻查!”
这时,嫣妃不紧不慢递了个眼色,红袖立刻将一份供词呈到皇后面前。
皇后接过供词,看向纸上那鲜红手印,面色愈发沉静。
沈贵人一见皇后那神色,顿时慌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崩溃大喊:“臣妾冤枉啊!臣妾从未指使过杏儿!”
“这供词定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求娘娘明察啊!”
此刻她发髻散乱,泪痕斑驳。
往日春风得意的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身狼狈与不堪。
嫣妃闻言,轻飘飘开口:“沈贵人这是说,本宫冤枉了你?”
沈贵人顿时浑身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净,不敢再多言半句。
皇后将茶盏重重一搁:“如今杏儿已死无对证,你空口喊冤,叫本宫如何采信?”
“即便真非你指使,但你御下不严,遗失重要物件未及时上报,这失察之责你总推脱不掉吧?”
沈贵人还想再辩,嘴唇哆嗦着:“娘娘,臣妾………”
“不必再说。”
皇后淡淡打断,不容置疑地宣布:“沈贵人即日起降为美人,禁足一月,静思己过。”
棠颂心中暗叹皇后手段高明,即平风波,又绝后患。
“至于棠才人。”皇后语气略缓,“受了惊吓,赏燕窝一盏,云锦两匹好生压惊。”
“臣妾谢娘娘恩典。”棠颂恭敬叩首。
位份被降还要禁足,沈美人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终是明白大局已定,她百口莫辩。
沈美人死死攥紧手中的丝帕,淬毒般的眼神在嫣妃与棠颂之间,狠狠剜了几个来回。
她确实是存了借嫣妃之势,敲打棠颂的心思。
可她从未指使过谁去推人落水!
经此一番闹剧,殿内气氛压抑至极。各宫嫔妃巴不得,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待皇后示意散去,众人屏息静气地迅速退出凤宸殿。
棠颂正随着人流往外走,不料刚踏出殿门,沈美人忽然横跨一步,死死拦住她的去路。
沈美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将棠颂烧穿。
“棠才人当真是好算计!”
棠颂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害人终害己,这道理,沈美人如今还不明白吗?”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不远处的嫣妃:“这般雷厉风行,斩草除根的手段。我自愧不如。”
她顺着棠颂的视线望去,恰好对上嫣妃转头那冰冷的笑意。
沈美人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冰水浇头。
棠颂再次开口:“沈美人该好好想想,究竟是碍了谁的眼,才落得这般替人顶罪,百口莫辩的境地。”
沈美人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深知嫣妃一向跋扈善妒,可外人只看到她表面圣眷正浓。
哪知这恩宠背后,藏着多少如履薄冰的苦楚。
皇上虽召她侍寝的次数是多些,可除了头一回还算正经,后面几次……
根本就是让她去干,揉额捶肩的宫女活计!
这般有苦难言的恩宠,她竟还因此成了嫣妃的眼中钉。
如今平白担了这受宠的虚名,反被嫣妃设计陷害夺了位份。
沈美人死死咬住下唇,直至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也浑然不觉疼痛。
她如何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