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天边吐白，白颜听着母亲轻柔的声音恍惚苏醒。
她呆呆看着母亲——她真的回来了！
她又一次在心里肯定这个让她不敢相信的事实。
“圆圆，今天是你姐姐要去参加学院选拔的日子，我们去给姐姐加油，好不好？”
母亲口中的姐姐是她的亲姐——白芷，不同于母亲的丹凤眼，姐姐的眼睛则完美遗传了父亲的桃花眼，秋水流盼，流光生辉。
那一颗右眼角下的泪痣，不知道惹得多少男儿倾心青睐，遍布五洲八域，前世几人不知西洲西双城白家大小姐白芷？
说到白芷，白颜复杂内疚，前世由于母亲故去，姐姐早熟清冷，长姐如母，阿姊担起长姐的责任，帮助父亲处理白家大小事务，还要管教他们兄妹。
可是阿姐太过严厉的说教，她因为自身有几分天赋性格傲气，心性顽劣，并且年少叛逆根本听不进去。
加上她怨恨父亲在母亲葬礼上的无动于衷，认为父亲的离心导致了母亲的死亡，偏执地觉得姐姐不该帮着父亲。
到了后来，甚至姐姐同父亲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也成为她心里的刺，心里一天比一天烦厌姐姐的声声管教，使得她不断远离姐姐。
如此种种，可笑如她，最后成了一个废人后还连累他们没了性命。
而在逝去的五百年光阴中，她无数的梦魇中，最多的便是她的阿姐。
“好。”
白颜揉了揉眼睛清醒了过来，真的不是梦！
刚刚一瞬醒来的时间她差点挥手让那些死鬼滚开别妨碍她做梦，是程瑾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她百年中第一次愿意醒来，她宁愿沉眠于噩梦，妄图逃离清醒。
她成为鬼王的时间太长，漫长到良知变得浅薄到透明，而白家是她最后的点点良心。
这张人皮下面早己经是个邪祟，不可辩驳，她无法回去了，她散尽修为，只为带着本源重新扭转时空。
白颜看着她本源灵魂中隐隐逸散出的鬼气，无奈中带着阴冷一笑。
她己经快忘记阿姊入校选拔是拥有怎样的风采，白家大小姐名声大噪经此开始，她要去的，必须要去。
“娘亲，我们快些。”
她拒绝了被母亲抱着走，虽然母亲现在看着极为健康，她仍然忘不了前世模糊记忆中母亲最后油尽灯枯，苍白脆弱的样子，她舍不得。
她其实本该跟阿哥阿姐一样搬出母亲的院子，毕竟她快要到年纪通魂引路觉醒，而在她这个年龄的哥哥姐姐早己经搬出母亲的院落了。
在这片大陆上，己经觉醒的己经不算是孩子，但母亲还未张罗着为她收拾出院子，这是因为她幼年总是因为不知名原因惊觉，醒来后又大脑疼痛空白。
程瑾很担心，请过白家世家巫医为她看过，找不到原因，即使有人照顾，也不放心她自己住。
后来的她独自游荡于无间鬼狱，早己习惯这些疼痛，不会再有人逗她笑，哄她不痛，让她生暖…她是最强大的鬼王，往后更是成为了统御恶鬼域的鬼主，那些在精神上的疼痛也没有消失，无时无刻，己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她必须尽快将搬院这件事落实，她的修行与母亲的修炼可能会互相影响，她也担心她修行时无法控制住灵魂本源中逸散出的怨鬼之气伤害到母亲。
她真的赌不起。
程瑾笑着摸了摸白颜的大圆脑壳，拉着白颜的小手，温柔道：“好，圆圆不急，姐姐会等咱们的。”
“团团，小越，等久了吧。”
她们来到姐姐的院子--清落院，走进房间，母亲喊着正坐在饭桌旁等着她们的姐姐和哥哥。
团团是阿姐的乳名，哥哥的院子--清斐院跟姐姐的院子比他们近，显然也到了一会儿了。
平平安安，团团圆圆，是娘亲对他们最简单的慰求。
她的哥哥本来要被唤做白平的，最后是父亲说服了母亲——“卓尔不凡，越人胜雄，男儿当做人间英杰，平平安安当然可以，但不应是白家男子所求，白家长子他不能畏缩，他有他的责任。”
最后哥哥的乳名定下平平，可是她哥不喜欢，尊重哥哥的意愿，母亲也就不怎么这样唤她的哥哥。
看着房间内一青一红的身影，那是她不过十二三的姐姐和近十一岁的哥哥，如记忆中一般无二。
白颜强压住心里的激动和疼痛，涌上愧疚，如果不是她，前世哥哥姐姐不会为了保护她一个废人折损在此，他们本该是五洲八域最耀眼的天骄！
会踏上他们的大道。
阿姐灵师天分万中无一，是她前世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而哥哥则十岁觉醒了修武驭兽的天赋，是百年难遇的双系天才，主修武辅驭兽。
而他们，最后都未能成长起来就己折翼...她却独活，于无间鬼蜮咬弑千万牛鬼蛇神成为劳什子共主，也够可耻的。
“不久娘亲。
我们也刚到，快坐下吧，来圆圆，一会儿饭菜该冷了。”
白芷浅浅笑着说，她额间灵芒一闪，然后她的笑容一顿，不过只有短短一瞬她的笑容就恢复如初，无人发现。
“嗯阿姊，一会儿要加油喔，阿姊超棒哒！”
白颜低头自嘲并未发现白芷的异样，拿起碗筷，抬头用尽全力掩饰她目光中的至痛，乖乖扬起笑容，给她家阿姊鼓气。
阿姊...前世我对不起白家，可我知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娘亲逝去后我总是不耐地逃离你，避开你的唠叨，还处处与你较量。
总与你为白菲争个不停，连哥哥也在我的影响下对白菲日益见好，最后引得豺狼入室，害的白家灭门，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白家为我牺牲如此...白颜不配啊。
“诶诶诶，圆圆，哥哥也很棒好吧！
一会儿大姐结束选拔后，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刚一落座，旁边的白越就迫不及待地戳了戳白颜的小脸蛋，白越怀中还抱着一只红色小狐狸，是他一阶契约的灵宠，驭兽师一阶一宠，灵宠会反哺驭兽师，而灵宠也会随着驭兽师阶数提高等级。
“好呀。”
白颜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忍住差点出手的本能，被戳回了神也不恼，对着她哥笑的可可爱爱。
不是那些邪祟，是来自哥哥，活人的温度。
母亲看着他们的互动也是一脸笑意盈盈。
可是，偏偏有人要打破这样有爱的画面。
“主子，蔡芹和白菲院外求见。”
这是阿姐的心腹若水，她干练的上前走到阿姐的身旁通报，在姐姐的院子里，自然需要姐姐的允许才能进来。
白芷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母亲，您想见到他们吗？”
程瑾沉吟片刻，“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看向白颜，“圆圆，你想见那白菲吗？”
白颜正要拒绝，忽然一顿，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可以将一缕本源放在白菲身上，这样也省了再去找接触白菲的机会了，话音转弯：“当然b...了。”
“既然这样，若水，放她们进来吧。”
白芷放下茶杯，叫若水带她们进入内门。
“哎呦，程姐姐怎么不等等我们，我们也想为大小姐选拔祈福加油啊。”
不过一会儿，蔡芹带着白菲踏门而进，白菲与她娘生的极像，一样的杏眼，总显得楚楚可怜，不过相较白菲，蔡氏的脸型略显精明。
白颜敛下眸光，白！
菲！
她在地狱挣扎了数百年，身后尸山血海，散尽所有才得以重来…白菲，五百年前你欠白家的血，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这一世，看在你身为钥匙的份上，你安分守己，我让你死得痛快；若你再敢作祟——我会让你尝尝，什么才是地狱的滋味。
程瑾冷下脸色，并不理会，而白菲和蔡芹显然也是习惯了他们的态度。
“阿芷姐姐，阿越哥哥，圆圆姐姐，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我也想为阿芷姐姐加油...”白菲走到她的旁边，明明喊了她的哥哥姐姐，不论是称呼上还是眼神对视，明显是看着她白颜说的，表现得期期艾艾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暗自冷笑，原来白菲这么小就懂得找谁来拿捏了，年少时，她的哥姐一向不喜她，只有她心宽体笨地会搭理她。
不过，今后，再也不会了。
“可是，一会儿哥哥还要带我出去玩，我不要你跟着我们！”
白颜拉住白越的胳膊，百年中她乖戾惯了，拿鬼撒气惯是会的，掩住不合年龄的阴冷眸光，强忍住恶心，并压下心里不断翻涌的恶念。
“圆圆姐姐...”白菲心里一梗，憋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怎么回事？
平常她这样白颜姐姐即使会露出几分嫌弃她畏缩的样子，也什么请求都会答应她，如今只不过是带她出去跟着他们竟是不愿了？
那她还能成功离间白家嫡系吗？
而且为什么她心里这么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