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去水面上照照呀,你爹爹啊,他长得和你可像可像了。”
因为她这句善意又无奈的谎言。
这些年来,安安每次见到一个陌生男子。
第一件事总是下意识地、专注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啊看。
他试图从那些人的眉眼鼻唇间,找出一点点与自己相似的痕迹。
幻想着那或许就是他的爹爹。
苏挽音对此感到深深的歉意。
她知道,安安内心渴望父爱。
他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总怀抱着一丝幻想和期待。
可是,她真的也不知道,他的爹爹究竟是谁,如今又在何方。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后,她被父亲和刻薄的继母以“失贞败德、辱没门风”为由,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尚书府。
为了养活自己,更为了能将儿子带在身边。
这些年她带着年幼的安安颠沛流离,四处为家,尝尽了人间冷暖。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
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年轻母亲。
其中的艰辛与屈辱,不足为外人道。
就在半个月前,她和安安所租赁的宅子户主想侵犯她,被她用藏在枕头下的剪刀刺伤。
她带着安安匆匆逃走,一路随着流民来到了兖州。
走投无路的苏挽音,在官道上捡到一份招厨娘的告示。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着儿子上了不周山,进入了这名声响亮却亦正亦邪的无名寨。
成为了寨子里的厨娘。
无名——便是寨子的名字。
最初,苏挽音对于自己带着儿子住进了贼窝这件事,始终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生怕一个不慎,就会害了儿子的一生。
但好在,这半个月观察下来。
她发现无名寨里的这些人,虽然被外界称为“贼寇”,内部却纪律严明,行事颇有章法。
据说平日里做的,也多是一些“劫富济贫”的勾当。
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加之寨子里给她的工钱颇为丰厚。
更重要的是,允许她在不打扰大当家的前提下,可以带着安安在身边做事。
几经权衡,她决定先留下来。
至少等赚够了足以让他们母子安身立命的银钱,再考虑离开。
等真正开始干活她才知道。
无名寨里已经有了三位厨娘,她们负责整个寨子里几百号山贼的日常伙食。
而她,只需给大当家慕擎渊一人做饭即可,顺带料理一下他的日常起居。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大当家口味极为挑剔。
且极其不喜旁人的随意接近和触碰。
她能不能长久留下来,端看自己的本事。
第一, 要大当家能吃得下她做的饭菜;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她绝不能去触及大当家那不容侵犯的底线。
据说,在她前头,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厨娘和婢子,最长的也没能超过三个月。
总之,这绝非一份轻松安稳的活计。
这半个月来,苏挽音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又要带着安安重新开始那居无定所的流离生活。
幸好,到目前为止,大当家似乎对她的厨艺还算满意,并未表现出任何厌弃之意。
等苏挽音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下意识地朝桌上看去时。
才发现桌上的六菜一汤,已经被慕擎渊扫荡一空。
甚至连那盅熬得浓稠的米粥都见了底。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