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知意特意提早了半小时到达公司。她需要一点时间,在自己领地被“侵占”前,重新巩固内心的防线。
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昨日清冷的寂静。她走到窗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盆绿萝——土壤依旧湿润,但那些耷拉的叶片,似乎……挺立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细微的变化让她心头莫名一动,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这只是心理作用,她告诉自己。
八点五十分,办公室的门被准时敲响。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请进。”
陆延昭走了进来。与昨日的休闲不同,他今天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看起来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他手里除了那个银色平板,还拎着一台轻薄但性能显然极高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整个空间,像是在评估一个实验室环境,最后落在林知意身上。
“早,林博士。”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这里工作了多年。
“早。”林知意指了指昨天就已经让助理清理出来的、位于她斜对面的一张空置办公桌,“你的位置在那里,网络和电源接口都已经调试好了。”
陆延昭颔首,走到那张桌子前,放下设备。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极其自然地将桌子调整到一个更契合他人体工学的高度,然后将椅子也进行了微调。接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造型简洁的机械键盘,一个静音鼠标,以及——一个纯白色的陶瓷咖啡杯。
他将那个杯子放在了桌子的右上角。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不过几分钟,那个原本属于“访客”的位置,就彻底打上了他个人风格的烙印。
林知意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办公室的空气密度都仿佛因他的存在而增大了。
“我们可以开始了。”陆延昭坐下,打开电脑,屏幕亮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学模型,“关于‘临界点’预测,我昨晚构建了一个初步的随机过程模型,试图描述关系系统中‘微小扰动引发系统性相变’的概率……”
工作就这样开始了。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核心。
整个上午,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各自的屏幕后,通过内部通讯软件交流着复杂的公式和算法思路。偶尔有需要深入讨论的问题,陆延昭会直接拿着电脑走过来,站在林知意的身侧,俯身指向她的屏幕。
他靠近时,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便会悄然弥漫过来,干扰着她鼻腔内的空气分子,也干扰着她思维的绝对专注。
下午,沈思睿敲门进来送一份文件,看到办公室里这“和谐”又透着诡异的一幕,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凑到林知意耳边,用气声惊叹:“我去……这就同居办公了?林总,你这防御系统被渗透得可以啊!”
林知意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沈思睿吐了吐舌头,放下文件,又好奇地瞥了一眼陆延昭那边极具个人特色的工位,尤其是那个白色的咖啡杯,这才溜了出去。
这个小插曲让林知意有些心烦意乱。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代码,却发现陆延昭不知何时停下了敲击键盘,正看着她。
“遇到瓶颈了?”他问,语气是纯粹的学术探讨。
林知意抿了抿唇,没有否认:“你的模型引入的混沌变量,让整个系统的收敛性变得极差,几乎无法验证。”
“那是因为你还在用寻求‘收敛’的思维,去处理一个本质‘发散’的问题。”陆延昭站起身,再次走到她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只看屏幕,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林知意有些紧绷的侧脸上。
“林博士,”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有时候,答案不在你一直凝视的方向,而在你忽略的盲区里。”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
就在这时,林知意的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一个她亲手编写的、用于监控“心痕”系统异常的后台程序警报。
警告:检测到用户行为数据流出现微小异常波动。波动模式:非典型。关联标签:‘初次相遇’,‘非计划性’,‘高情绪唤醒’。
林知意愣住了。
这个警报规则是她很早以前随意写下的,旨在捕捉那些无法被常规匹配逻辑解释的“意外”心动瞬间。由于这类数据极少且难以分析,她几乎已经忘了这个程序的存在。
此刻,它却被触发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延昭。他依旧站在她身边,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她屏幕上的每一个字节。
是他……他的出现,他的模型,他那些关于“意外”和“临界点”的言论,本身就成了她系统里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异常波动”!
她亲手设定的规则,捕捉到了因他而起的异常。
林知意看着那个闪烁的警报,又看向身边气定神闲的男人,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他坚持要加入项目,坚持要共享这个办公室,难道……不仅仅是为了修正算法?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成为这个“异常波动”来的?